第270章 命中一劫就是我

  陶眠的意思是,要給那幾個欺負元日的小孩一點教訓。

  元日頓時緊張,手指都蜷起來。

  「他們、也沒做、太、太壞的事,能不能、能不能……」

  元日對陶眠的本事心知肚明,仙人抬一根手指,那些做壞事的同窗,恐怕下輩子都別想舒坦。

  「罪、罪不至死。」

  陶眠忍俊不禁。

  「把本仙君想成什麼人了?若隨便要他們的性命,哪怕是我,也要為此付出小小的代價。」

  「那、那……」

  陶眠輕點元日的額頭。

  「元日,性善不是錯,但不能濫用你的善意。你胸襟寬廣,將來能成大事。本仙君小肚雞腸,我可看不過去有誰這麼欺負人。」

  「我也不……我怕、怕你會受……影響。」

  原來是在擔心陶眠。

  陶眠拍拍小孩的頭頂,讓他別愁。

  仙人有仙人的辦法。

  「那幾個小孩,本來運氣不錯。但萬事在變,好運氣也不是永遠在原地等著他們。

  作惡要受到懲罰,他們的命中一劫就是我。」

  陶眠挑起眉毛,這讓他顯出些少年意氣。

  和他仙人的年齡完全不匹配。

  陶眠做了什麼,元日對此懵懵懂懂。

  欺負他的幾個孩子,身體沒病沒災,但從那之後,整日愁眉苦臉。

  元日偷聽到其他同窗閒談,據說這幾個小孩的爹,做官的被抓,行商的賠錢。

  很慘。

  某日,仙人偷偷從山裡溜出來,買好了飯菜,陪他在無人的迴廊台階上吃飯時,他還問了仙人。

  那時仙人眯起眼睛,叼著片樹葉昏昏欲睡,聲音都是懶散的。

  「元日,身體的病痛固然可怕,但精神上的折磨更勝一籌。尤其是當你有個好身體,卻無力做任何事的時候。

  那幾個小子的爹,也是作惡多端。我不過是往某些人的案桌上擺了幾張紙,那些人得了風聲,自然要行動。」

  「那些……是伸張正義的人麼?」

  「不,是他們的對手。」

  陶眠在這時終於清醒了點,眼神落在元日的臉上,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元日,當一個人站在『惡』的陣營時,他的對手會爭先恐後地占據『善』的高地。」

  「陶師父,我不太懂……」

  「沒關係,你只是還沒有到懂得它的年紀,」陶眠摸摸元日的腦袋,這孩子的腦瓜不知道怎麼長得,格外圓,「在我這裡,你可以慢慢說話、慢慢長大,一切都能慢慢來。」

  「好……」

  「不過將來,如果你有了出息,陶師父還是希望你能做個正直的人。元日,邪不壓正,你擁有成為一個好人的天賦。」

  「成為好人,也需要天賦麼?」

  「當然。堅持正義不需要理由但是需要能力,如果你要戰勝邪惡,你就要比邪惡更強大。」

  陶眠的兩隻手按在小孩的耳朵上,輕輕晃著他的腦袋。

  「不管你怎麼選擇,活得坦蕩就好。

  如果你覺得累了,就回到桃花山,回到陶師父身邊。」

  那天元日吃過了飯,陶眠就準備回山。

  返回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忘記叮囑小元日,這件事千萬別讓小花知道了。

  後來,榮箏聽說這件事,果然把陶眠說了一頓。

  「改人氣運減損道行。你費這麼大的心思,就為了針對幾個小孩子?」

  陶眠身為師父,不敢吭聲。

  然後榮箏的下一句就是——

  「幹這種壞事你應該找我啊!我專業的,比你強。」

  「……」

  「這幾個臭小子,敢欺負元日。我要把他們一個個找出來,再揍一遍咳咳咳——」

  「好了好了,」陶眠拍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我狠狠教訓過了,不用你再操一遍心。」

  「不成,你把他們的名字和祖宗十八代都報給我咳咳咳咳——」

  「少說兩句吧,你這咳嗽聲,都快把山震裂了。」

  說起桃花山,在經歷那次的浩劫後,幸虧有榮箏和來望一直在盡心盡力地種蘑菇。

  陶眠給他們的蘑菇,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都是有名有姓。

  它們分別叫趙仙菇、錢仙菇、孫仙菇、王仙菇……

  不一一列舉。

  仙菇們落在桃花山,讓這裡的土壤重新肥沃,生養出其他的植物來。

  待到樹茂草深,林中的鳥獸自然歸來,在此重新安家落戶。

  不過山中靈氣的蓄積,還需要幾百年的光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匯聚成災難前那種豐盈狀態的。

  陶眠也不急,他可以陪山修養。

  至於他的本體千歲桃,也已經過渡到下一個千年生長期。

  當初他為了給六船取水生天,把芽摘下來,也不是冒然摘的。

  那一年他哪裡都沒去,就是在山中休養。

  這回又養了幾年,身體恢復得差不多。

  經歷一番波折,好在事態尚且在他的可控範圍內。

  只希望下次千萬別在有什麼大聰明降落在他的本體上。

  ……

  這話他撤回,希望上天就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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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別隨便給自己插旗了。

  元日一天比一天懂事,桃花山也在慢慢恢復生機,一切都在向好。

  除了榮箏的身體。

  小神醫的藥送來得很快,陶眠給徒弟熬藥,叫她按時服用。

  最近榮箏有些不配合,總是說藥苦。

  陶眠知道,這是她覺得喝藥沒用,不想仙人再費心。

  仙人也難過,一難過,就跑到半山腰,給徒弟刻碑。

  有次被榮箏撞了個正著。

  榮箏披著厚厚的披風,就算在暖和的天氣,她也離不開這件衣服了。

  「我還在想你半夜不睡覺,忙什麼呢。」

  「啊……這不是想讓你身後無憂麼,為師的一番苦心。」

  陶眠手中握著刻刀,無辜地望著徒弟,榮箏嘴角一抽。

  她走過去,蹲在師父身邊,手指無意識地拔著地上剛發的嫩草。

  「小陶,你都做了這麼久的準備了,不用再準備了吧?」

  「這話說的,沒有人能為自己和他人的死亡準備好,誰也不是為了臨終告別才降生於世的。」

  「我原來覺得活著挺沒意思的。後來成為你的弟子……」

  「是不是一下子萌發了對生的嚮往?」

  「不是,看你活得那麼長還沒怎麼活明白,更覺得沒意思了。」

  「……」

  陶眠鬱悶至極,拿起刻刀鐺鐺又刻兩下。

  榮箏撲哧一笑,生病後她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懷。

  「你放心吧,我還不會那麼快地離開。至少……要等到元日金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