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潭水深處

  事已至此。

  陶眠乾脆把另外一條腿也甩出來,直接站在屋子外面,和肖飛絮對話。

  對方稱他為陶道長,看來對於他的真實身份已經有所了解。

  但肖師兄實在人,他一本正經地坦白道——

  「我不了解,是老祖說這麼稱呼即可。」

  「……」

  肖飛絮來這裡,是代替老祖送別陶眠和沈泊舟。

  「老祖說,他很感激這次道長能出手,使桐山派和人間免於一場浩劫。此外,之前對道長多有冒犯,實在過意不去。老祖準備了一點心意,希望道長不要嫌棄。」

  陶眠本來沒抱什麼期待,打算直接走人的。

  沒想到邱桐還給他準備了臨別禮物,屬實是意外之喜了。

  他立刻點頭。

  「當然不嫌棄。」

  肖飛絮首先把一個錦盒交給陶眠。

  「這裡面是仙器和靈藥。出門在外,總有用得到的時候。」

  陶眠雙手接過盒子,很有分量。

  「還有此物。」

  肖飛絮從肩膀卸下了一個長長的圓筒,被紫色綢布包裹著,看不出是什麼物件。

  「老祖讓我把這個也一併交給陶道長,說道長您一定會歡喜的。」

  陶眠伸出手,撥開綢布頂端的抽繩。

  畫卷的玉質軸頭露了出來,陶眠垂眸一望,便知道這是什麼了。

  他微微一笑。

  「代我謝謝老祖。」

  肖飛絮把東西帶到之後,就準備離開了。

  陶眠抱著錦盒和捲軸,望著他的背影。

  「此番巨變,桐山派內部必然要大動。肖師兄可趁此機會,為自己謀劃一番。」

  肖飛絮獨立於瑩月之下,背影峭拔。

  他微側著臉,語氣頗有些悵然。

  「陶道長,我天生就是個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的人。做長老真傳肩扛重擔,要時刻準備著為門派犧牲。青史留名,這並不讓我感到榮耀。

  但若真做個閒雲野鶴,瀟灑度日,似乎也沒什麼歡欣的。

  左右都不妥,那就到一個需要我的地方去吧。」

  山川不留我,此鄉聞歌哭。

  這是肖師兄決定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送別了肖飛絮之後,陶眠一轉身回了屋子,猛然發現六船倒在地上。

  他大吃一驚。

  「六船?六船!醒醒!」

  陶眠立刻沾了一點靈力,點在六弟子的眉心。

  那靈力沒入肌理,順著周身經脈流淌,最終匯入靈根。

  六船體內慘破的靈根正在彌合。

  修補靈根是修士體內自發的行為,不需要太多的外力干預。所以陶眠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著水生天與六弟子本身的靈根融在一起。

  而此時,看似昏迷過去的六船,其實還殘留了一絲意識。

  他看見仙人師父想把他搬到旁邊的榻上,大概是抬起來的那一瞬間就累了,所以他立馬放棄,變成自己席地坐在徒弟旁邊守著。

  六船嘗試著呼喚師父,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時他感知到窗外有一股力量在召喚著他。六船望向窗外,看見了一個閃爍的星點。

  他跟隨著那星點離去,不知不覺走了很久。

  他來到那幽綠的深潭。

  再次看見這潭水的時候,六船已經不再陌生。周遭空無一物,只有這一池潭水。

  六船猶豫了一瞬,但很快,就做好了決定。

  他一腳踏入潭水之中,深深沉入。

  和上次不同的是,這回入潭,他沒有看見任何承載著記憶的片段。

  他向更深的地方游去,越是到下面就越顯黑沉,只有那銀白色的星點散發著光,再把他引導去某個方向。

  六船繼續向下。

  四周黑漆漆的,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潭水愈發冰冷,將人的身體要徹底凍住。

  就在六船感覺自己不能再向下的時候,他發現這裡有一處洞穴。

  深藏在水底的洞穴,像一隻蟄伏的水怪,張開寬闊的「嘴」。

  六船順著那洞口潛入。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的身體穿過水幕,裡面竟然是乾燥的。

  他有些驚異於眼前的場景,定了定神之後,才繼續向前走。

  和平凡的外表不同,這裡面別有洞天。

  六船看見石壁上面刻著某幾種古文字,似乎不是同一個時期刻下的。

  還有一些壁畫,畫的內容大多已分辨不清。六船挑了幾塊能看得出線條的,仔細湊上前去瞧。

  他發現這些壁畫講述的其實是一場發生在很久之前的戰事。

  畫面上大概有兩股勢力,站在左手邊的這一??坨,黑黢黢的,纏繞在一起,完全分不出個數。

  六船很自然地把它們和之前見過的、從黃泉井爬出來的怪物聯繫起來。

  而站在他右手邊的這一撥人,雖然畫得比較抽象,但還能看出來人的四肢和軀幹。

  有一個人在最首,類似於領頭者。他右手平舉向前,手中大概是武器,看不出來,不太像普通的劍。

  在他身後有若干人跟隨,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不一,似乎在這支隊伍中各自也擔當了重要的職位。

  在他們的身後,就是為數眾多的黑點點,應該是用來表達數量龐大的兵卒。

  六船伸手輕輕撫過,那壁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忽而閃過一道光亮。

  在山洞的深處,傳來了鎖鏈的聲音

  他帶著重重疑惑,繼續向裡面走。

  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漸漸有明藍的光點飄出。

  六船走進那發光之處,四周的空氣變得寒冷,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要被凍住。

  他忍受著刺骨的寒意,又上前兩步。

  洞的盡頭比他想像得要更加開闊,鎖鏈的聲音愈發清晰,而且不止是一條。

  在那裡,六船看見了他此生都不會忘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