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進一步打擊徒弟的信心,陶眠決定先迂迴一下。
「修外先修內。你的內功還沒有打牢,外功絕對要飄。」
桃花山有一處漢白玉的靜觀台,其實本來是懸崖邊上比較平坦開闊的一塊地方,後被改建成現在的模樣。
這裡視野廣袤,海拔較高,能看得見山間雲海浮沉,是個冥思開悟的好地方。
陶眠在這裡放了兩塊蒲團,讓沈泊舟跟著他打坐。
蒲團懸起,如同兩朵上下輕微搖晃的雲。沈泊舟跟隨陶眠盤腿坐下,手中掐訣,閉上雙目。
仙人清越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如靈泉擊柱。
「天地無涯,萬物元一。
物我相忘,明心靜篤。」
陶眠誦訣的聲音是一種指引,讓沈泊舟的心思漸漸安定下來,仿佛有一塊巨大的罡毯,將所有的紅塵瑣屑承托起來。
體內的靈根也有所呼應。久旱逢雨,乾枯的根被兩三滴清露打濕,上面的殘葉迫不及待地向水源靠攏。
仙人的誦聲仍在繼續。
「動念無念,動心無心。
無天無地,無……呼……」
……?
起先還好好的,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沈泊舟詫異地睜開眼睛,發現面前的仙人雙目輕闔,在蒲團上坐得板正,嘴巴卻閉上了。
「仙……」
他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師父,結果陶眠頭一頓,向下猛地一墜,差點從蒲團掉落。
他茫然四顧。
「開飯?」
「……」
原來是把自己念睡著了。
陶眠看清六弟子的臉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做什麼事。他有些懊惱,手臂夾著蒲團,手掌拍拍腦袋。
沒辦法,這口訣之前他都是睡前讀,讀著讀著就困了。
催眠效果絕佳。
總打瞌睡,這樣不是辦法,陶眠只好讓徒弟把口訣記住,沒事就到靜觀台這裡打坐練練。
沈泊舟點頭應下。
師父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沈泊舟雖然學得不佳,但很聽話。
陶眠讓他莫急,劍法的領悟絕非一兩日就能有結果的,很多厲害的劍修都是大器晚成。
他叫徒弟慢慢來,但等沈泊舟去山裡打坐,他緊急給朋友寫信。
先給玄機樓的阿九寫。
——阿九吾友,近來安好?吾座下又添一弟子,姓沈名泊舟。泊舟勤懇好學,劍法卻遲遲不見長進。吾心憂之,遂來尋阿九相助。
把信封好,綁在傳信鳥身上,放它從窗子飛走。
然後又給薛府的掌柜修書一封。
跟薛掌柜說話,就沒有跟阿九那麼彬彬有禮了。
——急急急!我收了新徒弟卻總是學不會劍法,如何是好!
再把信封好,把鳥放飛。
阿九的回信總是很及時,隔了一日,陶眠就受到了從遠方來的信箋。
信的字跡娟秀飄逸,讀來就讓人賞心悅目。
阿九讓陶眠別著急。
「劍法劍法,法占一半,劍可補另一半。阿九會為沈師侄配一柄良劍,願此劍能助師侄劍法大成。」
信末,阿九叫陶眠詢問沈泊舟對劍有什麼要求,也要詳細地寫一下他的靈根、用劍的習慣,對劍的材質有什麼偏好。
阿九解決了陶眠的一半問題,剩下的那半就是薛掌柜。
薛瀚的第一封信在隔日的傍晚抵達。
上面只有兩個字——不知。
「……」
陶眠把信塞回去,當作自己啥都沒看見。
再給薛掌柜一段時間,讓他冷靜冷靜。
薛瀚的第二封信是在七日之後到的。
傳信的鳥落在窗台,啄來啄去,好像在吃什麼東西。
陶眠沒有理會,解下鳥背上的信箋。
這次上面的內容多了不少。
除去那些有的沒的,剩下有意義的內容大致是——
你那徒弟靈根被廢才是源頭。沒有靈根扯什麼都是幌子。靈根要麼靠養,要麼靠補。
養,就是讓你那徒弟天天吸取日月精華,曬太陽曬月亮,讓靈根自己慢慢再生出來。
這個過程大概需要個五百年吧,你可以直接教教徒弟怎麼活得長。
補就是把缺了的東西再補上一塊。他不是水靈根嗎?你直接刀掉幾個水屬性的修士,把他們的靈根挖出來,給你徒弟補上。
到這裡就已經是信紙的最末端,陶眠一臉詫異。
薛掌柜給他出的就是這樣拆東牆補西牆的餿主意?
他鬱悶地甩了甩信箋,突然發現背面還有幾行字——
但我估計這樣殘忍的方法你做不出來,其實我這裡還有個辦法,可是,需要機緣。
有個東西叫「水生天」,這玩意似玉非玉,似膏非膏。半生半死,如動如靜。你把它理解為一種大補的東西就行。
水生天原本為一整塊,但這玩意是能自我修煉的。多年前它即將修煉成仙,卻沒有成功渡過天劫,被劈成了三塊。這三塊恰巧散落在人間,我這裡有一種金鼻蟲,可嗅聞水生天的氣息。隨信附贈。
這回又幫了你大忙,記得,欠我一個人情。
信到此結束。
薛瀚把要做的事情前前後後交代清楚,還給陶眠準備了必要的道具。
陶眠來不及謝,看到最後提到的蟲子,他翻來覆去地找,最後,和窗台上的傳信鳥對視。
兩兩相望,傳信鳥脖子一抬,尖銳的喙中間夾著的黑殼金鼻蟲順著滑下。
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