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這樣充實而又輕鬆愉快的日子中,過得飛快。
七月中旬的一個周三下午,江州醫學院附屬醫院召開例行周會,在會上,林雄宣布了醫院科室中層換屆的選舉結果,神經內科毫無懸念地由韓治擔任科室主任,陳浩擔任科室副主任,這就意味著,即將宣布的醫學院教研室的主任和副主任,也是這樣的結果。
周四早上,蘇承慶召集包括韓治在內的所有醫生護士集中交班,並傳達周會內容。
也許,事先已經與韓治做了充分的溝通,蘇承慶在傳達完周會內容後,馬上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將交班給陳浩主任,今後,神經內科和神經病學教研室實際的、具體的、全面的工作,由陳浩主任負責。」
蘇承慶這一招,有點突然襲擊的味道。
按照傳統,中層的交接班,都是在醫學院宣布教研室主任和副主任的任命後才進行。現在,僅僅是醫院科室主任和副主任的任命而已。
如此看來,蘇主任已經是身心疲憊了,他一直精心維持的、好好先生形象的背後,該是違背了他自己多少的意願,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啊!
此時的陳浩才觀察到,六年的任期,將一位全院公認的美男子,公認的好好先生,摧殘得如此憔悴。
哎,人啊,還是做回一個真實的自己,才能踏實和安心。
不管陳浩願不願意,有韓治在,蘇承慶的宣布,算是生效了。從此,神經內科開始了屬於陳浩的時刻。
接班後,陳浩才慢慢知道,蘇承慶身心疲憊不假,但也不至於因為如此,而急於退位,急於交班。
他急於交班,急於讓陳浩來接手他的工作,包括之前反覆叮囑陳浩來參加競選,背後有著更多他自己的考量和原因。
最清楚和了解這些原因的蘇承慶,和後來才明白真相的陳浩,都知道這些問題非同尋常,稍有不慎,他蘇承慶就會聲譽掃地。
蘇承慶太了解陳浩了,他知道,只有陳浩,才有能力處理好這些棘手的事情,也只有陳浩,不會因為他留下如此的難題而為難他,更不會將他邊緣化。
以陳浩的推測,這些問題韓治一定很清楚,好一個算無遺策的蘇承慶,好一個坐山觀虎鬥的韓治。
因為急於與陳浩進行交接班,醫生護士交完班,蘇承慶便招呼韓治和陳浩到主任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蘇承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給韓治和陳浩讓位置。韓治和陳浩幾乎同時出手,攔住了他。
「蘇主任,這個辦公室足夠大,不差您這個地方,您就繼續留在原地不動吧,我呢,到辦公室的機會也不多,我和阿陳的位置就不動了,怎麼樣?阿陳?」
「我也是這麼想,有韓院長看著,有蘇主任幫助,我這個位置才能坐得穩啊。韓院長說得對,蘇主任您就不要多想了,還是繼續留在您熟悉的位置吧。」陳浩連忙應答。
看到韓治和陳浩如此真心實意的挽留,蘇承慶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陳浩分明能感受到,陳浩相信,韓治也會感受到。
因為陳浩對科室的了解,蘇承慶要交給陳浩的東西不多,一會功夫,他們便完成交接班工作。
韓治也說明了他目前的情況,明確表示,他剛上任副院長的職位,絕大部分的時間,都需要在院部工作,但也不想完全離開臨床,想每周安排一個單元的門診坐診。
陳浩問韓治,想在哪個時段坐診。在了解清楚後,陳浩馬上表示,以後這個時段固定給韓治,再配備一位候補人員,以防韓治因為醫院的事情不能出診,從而導致門診空轉。
顯然,韓治和蘇承慶對陳浩這個想法和安排都很滿意。
韓治要到院部參加會議而先行離開,蘇承慶收拾一下東西後,開始了他為期一個月的休假。
陳浩理解,對於蘇承慶而言,幾年來繃緊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了,而且,在陳浩看來,這是一種沒有後顧之憂的放鬆,是一種真正的放鬆。
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陳浩坐在自己的辦公位置上出神,此時此刻,陳浩,不,應該說,全國的醫護人員都不知道,一場席捲全國的、徹底改變國家醫療生態的颶風,正在悄悄地醞釀著,而陳浩正一步一步地,成為一位見證這場颶風形成全過程的醫生之一,成為被這場颶風衝擊的醫生之一。
不僅如此,陳浩還要在這颶風最為猛烈時,拼命維持神經內科的正常運行,正因為如此,這場颶風對陳浩傷害之深,之大,之廣,以至於陳浩後來不願回首,不願多說。
當然,這是後話。此刻的陳浩,正靜靜地想著如何著手開展工作,如何按照自己的意願打造一個不僅專業強大,管理也要規範、可持續發展的神經內科。
思考間,一陣敲門聲響起。辦公室的門其實一直開著,陳浩抬頭一看,原來是科室的護士長佘娟在敲門,陳浩連忙請她進來。
陳浩請佘娟在他辦公桌的對面坐下,隨即問道:「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陳主任,我們決定下周一......」
佘娟顯得很激動,一開口,嗓門便提高了好幾個音調,陳浩見狀,趕緊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道:「輕點,慢慢來,有話慢慢說,這是病房,你就坐在我對面,那麼大聲幹嘛?」
佘娟沒想到,這位平時話語不多的、剛接手科室工作的主任,竟然在第一次因為工作的交談中,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說話,雖然心裡不爽,但感覺陳浩的話也很有道理,於是,佘娟馬上降低了音調,放慢了節奏。
「陳主任,我們護理組決定了,下周一到院長辦公室門口靜坐抗議!」
說得乾脆利落,說得毫無商量的餘地,說得陳浩一臉的茫然。
是啊,陳浩才剛剛接手,對科室所存在的矛盾一無所知。蘇承慶在交班時,隻字不提科室存在什麼問題,他當然不知道佘娟為什麼要這樣做,而且說得如此的決絕,他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更相信,佘娟不是想有意難為他,而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