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是何來歷?

  「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

  曹溫正在皺著眉頭,很是認真的學習。

  曹髦就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著他。

  當下的啟蒙教材有很多,從秦前漢的《三倉篇》,再到《急就篇》,到現在,用於啟蒙的教材已經有三十多篇。

  曹髦還是比較喜歡《急就篇》的,內容簡單,從常見的姓名再到物具,最後再說些小道理。

  曹髦還記得魏晉時有個啟蒙名篇,但是不知是誰人所作,不過,如今的啟蒙教材倒也夠用。

  曹髦並沒有給兒子上太大的壓力,很有耐心的教他認字。

  曹溫的表現不能說太好,卻也不算太差。

  背誦時很認真,看得出,回到他阿母身邊後肯定是複習了功課的。

  曹髦還是很重視教育的,不只是對兒子的教育,還有當今的教育事業。

  兩漢的教育制度曾在後漢時達到了頂峰。

  都有太學。

  郡有學。

  縣道邑侯國有校。

  鄉有庠。

  聚有序。

  可到了魏晉時期,鄉和聚且別提,就是郡學都是空有其表。

  教育制度之所以退步這般嚴重,完全就是因為百姓們的生活太苦了,只有溫飽的情況下,才會有人送子嗣去求學。

  你連飯菜都吃不飽,還想要去學校?

  別說學費了,就是最基礎的生活費都支撐不起。

  只有百姓的生活質量上去了,教育才能得到普及。

  在這個寒門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的年代,只有那些高門子弟才能享受到求學這樣的奢華待遇。

  在給兒子進行啟蒙教育的同時,曹髦也是在思考著該如何推進魏晉的教育事業。

  曹髦不求能達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好歹要達到後漢那般的情況啊!

  時代在進步,歷史的車輪滾滾前進,堂堂華夏,怎麼能越混越差呢?

  完成了今日的教學,曹溫站起身來,以對待老師的禮儀來拜謝曹髦。

  曹髦頓時哈哈大笑。

  「這是誰教你的?」

  「是阿母。」

  「不錯,不錯,總算是有點太子的模樣了,且回去繼續讀!明日還要抽查!」

  「唯!!」

  曹溫蹦蹦跳跳的離開了,看著曹溫的背影,曹髦再次輕笑了起來。

  「這豎子」

  張華一直都站在門口,看著愈發有老父親風範的曹髦,也是笑而不語。

  等到太子離開之後,張華方才走到了曹髦的身邊,將手裡的奏表遞給了曹髦。

  曹髦翻開了奏表,隨意的看了看。

  這是關於清河太守的徹查結果。

  張華這才開口說道:

  「清河太守庾,果然是有在私下裡幫助罪人的嫌疑。」

  「他通過換人的方式放走了那些主要罪犯,同時幫著他們折算了家產,讓他們帶著大量的錢財逃亡其餘地方,還企圖幫著他們偽造戶冊」

  張華又趕忙說道:「雖說有了這些證據,但是庾曾立下不少的功勞,況且也不曾查出他收過這些人的賄賂,他幾乎是無償的幫助這些人,甚至沒有索要任何的好處,當我們派遣的官員到達之後,他當即就告知了全部的情況。」

  「他說陛下的政策太過酷烈,他不敢違背,只能在私下裡用這樣的方式來做,哪怕陛下要治其罪,也無怨言」

  「哦?這人還挺有道德啊?」

  曹髦似是嘲諷般的說道。

  自兩漢到魏晉,社會道德那是越來越差,當然,堪稱是畜生的時代,到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南北朝時代,那更是畜生里的畜生,畜生都不如。

  放眼望去,社會道德慘不忍睹,搞得連某位蕭菩薩都得天天在國內搞道德教育,希望能將全國的道德水平往上拉一拉。

  便是說如今吧,社會道德跟後漢也是沒法比,不知是教育的問題,還是門閥的原因,或者是因為什麼誓言,像後漢時哪兒哪兒都有的正直忠義之臣,在魏晉是那麼的稀缺。

  張華皺著眉頭,解釋道:「陛下,此人在清河郡名望極大況且先前比試,多次名列前茅。」

  當今的大魏,制度看起來有些割裂。

  很多制度彼此之間的割裂感非常的濃郁。

  東漢末年,戰亂四起,曹魏最初是一個地方割據軍閥,因此很多政策都帶著很明顯的軍事風格,其中很多酷烈的政策用jg主義來形容都不為過。

  便說這個由廟堂控制耕地的大型屯田,曹魏的土地制度被不少人認為是後來北魏均田制的一個示範,強行將耕地收回國家,再分配給百姓們去耕作。

  而包括軍戶,強行分配婚姻等等諸多政策,都帶著濃郁的戰時風格,而在曹丕上位之後,為了彰顯自己乃是繼承天命的皇帝,而不是混蛋軍閥,因此做出了很多的改革,最後結果就是多項政策並存,割裂感嚴重。

  如今地方上所推行的比試,縣與縣,郡與郡,這看起來就很有濃郁的戰時風格。

  這也不是因為曹髦的緣故而憑空出現的,原本歷史上的西晉是真的有這樣的比試考核,史書上就記載了幾個在政績比試里拿了第一的郡守的事跡。

  郡守有兵權,彼此常常進行比試,戰事直接掛將軍職出征這怎麼看都是濃郁的秦國前漢之風,可偏偏這些人喜歡手持扇子,露出胸口,服了散後晃腦袋!!

  這兩個完全不同的風格可以分開存在,但是當他們同時存在的時候,這畫風就分外的詭異。

  曹髦還是更喜歡比較純粹的畫風。

  看著遲疑的張華,曹髦也沒有多說什麼。

  張華還是太年輕了。

  且不說現在的話題不是好人和壞人的問題,而是一個新誕生的扭曲階級對底層迫害的問題,就是那位太守,他真的如他所說的那般有道德,是一心為公嗎?

  論壓迫,那曹髦絕不否認自己才是最大的壓迫者,封建君王啊。

  可制度是要跟當下的生產力和時代來聯繫的,封建君王制落後,但是比部落聯盟的大酋長總算是先進的,能維持天下的穩定和大一統,確保百姓們能活下去。

  可大族呢,在曹髦看來,這些人絕對算是所有壓迫者里最蠢最壞的那一批!!

  看看後來的北魏就知道了,孝文帝改革,想要用大族寒門的階級矛盾來取代以往的民族矛盾,想要漢化,結果最後卻成功晉化了

  搖身一變,成為門閥的鮮卑宗室高門比鮮卑舊貴族還不是東西嘞!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曹髦現在如此急著動手,就是因為剛剛完成大一統,大權在手。

  此刻要是不動手,那往後想要完成這樣的事情,那可就不容易了。

  趁著剛剛滅亡兩國的將士們都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時候,趕緊將這些人給趕盡殺絕了,往後哪怕因此而出什麼問題,曹髦也忍了。

  「且將他押解過來,讓刑部審問。」

  曹髦下達了命令。

  張華低頭稱是。

  張華離開之後,曹髦繼續看起了奏表。

  門閥與五胡。

  魏晉的兩大強敵。

  對比門閥來說,如今的五胡就實在是不夠看了。

  郭責再次上奏,說起了雍涼諸胡的安置情況。

  因為大魏自有國策,而這件事變得相當順利。

  當初的屯田就是為了安置抓來的敵對勢力的百姓而成立的,例如鄧艾,他早年就是被曹軍給抓起來,然後丟進了自家的屯田裡去幹活。

  曹髦只是在屯田制上進行了一些變動,利用廟堂的這些大量公田,就可以安置這些羌胡來進行耕作,願意耕作就易姓換俗,不願意耕作就當肥料。

  曹髦幾乎是照搬孝文帝的改革,唯獨望姓這個沒有抄。

  他不想弄出一大堆的胡人門閥出來。

  歷史上的北魏漢化組效仿漢人的望姓,以拓跋改姓元,為第一等大族,然後依次往下,硬生生打造出了鮮卑版望族。

  而在曹髦這裡,大家一律平等。

  就是單論改姓這件事,也遠沒有眾人所想的那麼簡單。

  曹髦當即派人召見能臣。

  幾個重量級的散騎此刻出現在了曹髦的身邊。

  其中就包括了阮籍等人,他們大多都是學者。

  曹髦身邊的散騎包括很多類型,內臣里有人擅長軍事,有人擅長內政,有人擅長學問。

  這次曹髦顯然是要與眾人商談學術上的問題。

  當眾人到齊之後。

  曹髦方才開了口,「歷時多年,雍涼並等多地的羌胡都得到了安置,有官員詢問易風之事,最重要的便是這姓氏。」

  曹髦清了清嗓子,「朕聽聞,當今天下諸胡,在離開中原之前,都曾是華夏血脈,這是真的嗎?」

  聽到這句話,幾個學者差點要起身罵人了。

  這特麼是哪個大傻子給皇帝說的?我們才是正朔啊,蠻夷安敢稱什么正統遺民?

  任郎的司馬炎笑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

  曹髦一一打量著他們,就在此刻,向來低調的阮籍卻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開口說道:

  「陛下說的對,確實如此。」

  「臣聽聞,那匈奴,本身就是夏之後,確實是我華夏血脈無疑。」

  聽到這句話,幾個還想要反駁的學者們,欲言又止,司馬炎更是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畢竟阮籍也不是胡說八道,這資料來自史記,「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

  曹髦頓時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如此!那豈不是應該要讓他們恢復自己的祖姓,知道自己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