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聽聞世上有無功而受大賞的賢人。」
朝議上,高柔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群臣,火力全開。
「我聽聞,廟堂里的大臣,居然上書勸說太尉接受賞賜,這是要陷太尉與不義嗎?太尉並非是沒有功勞,可他的功勞比起宣文公如何呢?怎麼能讓他接受公爵這樣的賞賜呢?」
「當今大將軍輔佐聖君,匡扶天下,難道就是為了貪圖爵位和名聲嗎?」
「這些人,只是為了自己能一同得到賞賜,故而紛紛上書,這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顧道德的人,是品行低下的人,而那些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怠慢政務,使政令不通的人,是應該被處置的!!」
高柔大聲的訓斥著。
群臣的臉色不斷的變幻了起來。
司徒公大賢啊,你有了爵位,連你的兒子都有了爵位,自己位列群臣之首,吃肉吃得快吐了,卻不許我們喝湯??
道德低下?廢立皇帝的人又能比我們好到哪裡去呢?
隨著司馬家扯開了道德的破布,整個廟堂都變得烏煙瘴氣。
幾乎沒有人能倖免。
司馬昭此刻卻站起身來,無奈的說道:「司徒公啊,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廟堂里的政務確實多,這足以證明我大魏蒸蒸日上,國泰民安,官員們的行為,不能都當作威脅來看待.」
司馬昭披著自己那張虛偽的皮,當著群臣的面扮演著好人的角色。
高柔的呼吸聲都變得沉重了起來,這個無恥的狗東西!!
他很想要破口大罵,可外頭似乎傳來了甲士盔甲所碰撞的聲音,這讓司徒公的怨恨都無處發泄,他只能是配合著司馬昭繼續演著戲。
儘管大好人司馬昭再三表示要體諒群臣,可大惡人高柔還是不顧他的勸阻,愣是要處置那些怠政的官員們,同時,他表示,誰再敢提起這件事,那就是對皇帝的不敬,一定會被嚴厲處置。
群臣們憋著火,無聲的結束了這次朝議。
高柔還是選擇了向司馬師低頭。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以剛烈而聞名的大賢了。
沒有膽魄跟司馬師來一場決一死戰,在自污和硬剛之中,他選擇了自污配合。
同時不斷的安慰著自己。
司馬師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何必去跟一個瀕死之人去計較這些東西呢?
就先假裝配合他,等到他不在了,事情可就不同了!
當朝司徒公親自出面,果斷將上書請賞定義為了犯罪,除非是打算跟高柔正面剛,否則,這些大臣們也自然是要收起這些想法的。
司馬昭卻一一安撫著這些人。
「諸位勿要擔心,對這件事,其實大將軍已經有了些想法,或會上書陛下,請求改爵制」
原先還頗為不忿的大臣們,此刻再聽到司馬昭的話,眼裡頓時亮起了光芒。
而準備外出的高柔渾身一顫,驚愕的看向了司馬昭的方向。
這一刻,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上了鍾會的當!
要改爵制卻要我先來壓制群臣?!
高柔只覺得怒火中燒,險些就忍不住要撲向司馬昭。
可司馬昭已經不在乎這位司徒公了,他甚至有些挑釁的看向了高柔的方向,面帶微笑。
失去了名望和支持的司徒公,您還有什麼跟我們叫板的底氣嘛?
高柔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那背影卻顯得更加蕭瑟。
這是鍾會一早就謀劃好的。
高柔來當壞人,司馬昭來當好人,給他們畫出一個更大的餅。
其實也不能說是餅,因為司馬昭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因為自家的崛起方式頗為另類,他們想要再進一步,就只能是拉攏這些大臣。
殺賈充來恐嚇,用高柔來鎮壓,再由自己出面來許諾更大的利益。
這三板斧砍下來,廟堂里基本就安靜了,聽不到什麼雜音了。
聽著群臣紛紛表示自己先前上書都是因為心向大將軍,司馬昭心情大好,鍾會先前那些無禮的行為,都被他直接選擇遺忘。
大才啊!!
有才能的人有些傲氣也是正常的,往後再也不能對鍾君不敬了!
司馬家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高柔這卻是被坑慘了。
經過這件事,高柔在廟堂里的名望大受打擊,原先依附他的大臣紛紛站在了司馬家這邊,廟堂里除司馬家外的最大的自主派就此倒下,雙方的關係從合作變成了依附。
超議結束之後,司馬昭激動的坐在床榻邊,拉著司馬師的手,眼裡滿是開心。
「鍾君真乃神人也!那高柔給我們做了槍,又由我來出面,徹底收服了他們!哈哈哈,不費任何力氣啊,而且,經過這件事,高柔再也不敢與我們叫囂,那些世家也都老實了很多,郭家也失去了依仗.」
「諸葛誕的事情都開始平息,鍾君,您為什麼不早點返回廟堂呢?」
司馬昭看著坐在一旁的鐘會,恨不得現在就起身給他拜一個。
自己身邊的幕僚杜預,跟此人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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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會被司馬昭如此吹捧,他也藏不住臉上的笑容,仰起頭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這還是大將軍沒有出手,否則,哪裡會如此麻煩?」
跟這兩個人的開心不同,司馬師的臉上滿是凝重。
「你將賈充殺的太急了」
鍾會頗為不屑,「遲早都要殺,讓他死的更有價值一些,不是很好嘛?」
「大將軍是擔心郭淮嘛?不必擔心,我聽聞,郭淮在不久前再次暈厥,醫者們正在全力治療,我認為,他活不過半年了。」
司馬昭此刻已經化身為鍾會的無腦舔狗,趕忙點著頭,「鍾君說的很對!該殺!該殺!」
「皇宮裡的人,才該殺。」
司馬師平靜的說著,又問道:「皇帝身邊的侍衛黃門甲士,可都已經處置掉了?」
鍾會皺了皺眉頭,「閹人已經處死了。」
司馬昭拍了拍胸口,「其餘的黃門侍衛就交予我來做吧,我現在就去下令,將他們全部處死!」
司馬師瞥了一眼鍾會,又看著司馬昭,搖了搖頭,「不必如此,給他們安排些其他官職就是了。」
司馬昭有些茫然,卻還是點了點頭。
鍾會繼續說道:「大將軍,接下來,就是對王肅和太后了。」
「我認為,太后這邊不必著急,郭家跟這件事肯定也有關聯,但是不能冒然下手。」
「王肅倒是不能再留了,給皇帝再換個老師吧。」
司馬昭嚇壞了,「您要殺掉他嘛?!」
「自然不是,王公這樣的人,廟堂自當重用。」
司馬師大手一揮,淡定的說道:「這些事情,士季自己來操辦就好了。」
「毋丘甸那邊,更要當心,現在還不是跟毋丘儉撕破臉的好時機。」
因為曹髦的泄密,使得司馬師的計劃再次往後推遲。
他本想要搞定諸葛誕,然後再用曹髦的名義給毋丘儉下令,讓他進廟堂來做三公,只要毋丘儉反對,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號召大軍來討伐他。
可如今,自己的身體狀況出了大問題,必須要動刀子。
而諸葛誕也因為先前的事情受到了影響,功虧一簣。
這種時候去討伐毋丘儉,很難不出大問題。
想到這個難纏的對手,司馬師的右眼裡滿是殺意。
鍾會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點著頭說道:「您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去動他們的。」
司馬師點了點頭,這才開口詢問道:「醫者準備何時動刀?」
聽到這句話,司馬昭和鍾會頓時就沉默了下來。
動刀的危害,醫者已經很明確的告知了他們,醫者極為恐懼,因為他們也不敢說一定能成功。
司馬昭低著頭,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兄長,醫者不敢貿然動手,說是要先做好所有的準備,選個吉祥的時日」
「呵,吉祥?不必浪費時日了,讓他現在就進來動手吧。」
「啊?」
「兄長,可是.」
「無礙,告訴醫者,讓他勿要害怕,若不成功,不算是他的過錯。」
「另外,若是我死了,你們都不許為難醫者,軍旅之中,還需要這樣的金瘡醫來救命。」
司馬師的語氣很平淡,仿佛這件事與自己沒有關係。
司馬昭和鍾會對視了一眼,隨即朝著他附身長拜。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