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皇帝的事情,鍾會就準備離開了。
走出了幾步,鍾會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那些內侍。
隨即,他揮了揮手,有甲士走到了他的身邊。
「賈公畢竟是名門之士,就這麼獨自上路,實在不妥,讓那四個服侍皇帝的閹犬跟著賈公一同上路吧,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料。」
甲士點了點頭。
「那黃門官和侍衛是不是」
鍾會皺起了眉頭,憤怒的盯著甲士,絲毫不掩飾眼裡的殺意,「你以為天下的賢士跟這些閹犬是一樣的嗎??」
甲士被嚇了一跳,趕忙請罪。
鍾會眼裡滿是不屑,瞥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只剩下一群甲士開始清掃這被血所污染的太極殿。
鍾會跟賈充不同,他身上還帶著點大漢士大夫的氣質,雖然不多。
除非是真的惹到了他,不然他對士子們還是挺友好的。
而那位甲士,也就是如今負責來保護曹髦的新侍衛頭子,看著鍾會這傲氣的模樣,眼裡有些不忿。
若是曹髦在這裡,就能認得出。
此人,正是司馬昭府內的成濟。
曹髦被眾人帶回了西堂,安置了下來。
當曹髦緩緩睜開了雙眼,當即有人開了口。
「陛下!陛下!勿要害怕!」
此刻,站在曹髦面前的,竟是一個曹髦完全不認識的內侍。
曹髦皺起眉頭,「你是何人?」
「陛下,奴婢姓徐,賤名恐辱陛下之耳.是來服侍陛下的。」
「原來是徐生,李生他們呢?他們在何處啊?」
「他們.被調往了其他地方。」
皇宮內的閹人,大多都不配擁有名字,除非是能做到很高的官職,當然,在大魏的體制下,宦官基本不可能出頭,士子們跟宦官有著很深的矛盾,這持續了很多年,兩次黨錮讓士子們至今難忘。
生是指年輕人,像李生就是姓李的年輕人,徐生就是姓徐的年輕人,若是年紀大些的,像太后那邊那樣有資格有點權力的大閹人,一般稱為老公。
聽到對方的回答,曹髦卻沉默了片刻。
李昭等人或許還能活,可那四位內侍,怕是沒了。
在這些大族的眼裡,底層人的性命仿佛是那麼的不值一提,隨手就能掐死,完全不在意。
他們四人雖是受了賈充的命令來監督自己,可這些時日都相處在一起,突然被處死,曹髦心裡也有種難言的情緒。
兔死狐悲?或許不太恰當,總之是有些莫名的惆悵。
鍾會將自己身邊的人都給換掉了。
再次讓自己成為了孤家寡人。
這些人看起來都有些害怕,想必他們也明白了,如今服侍皇帝是一個高危職業。
曹髦從未在皇宮裡見過他們,看來,司馬師更換的很是徹底。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找來了這麼多的人,總不能是現閹的吧?
曹髦記下了他們的名字,隨即開始沉思了起來。
賈充死了,這大概是曹髦近些時日裡最為暢快的事情了。
這個蟲豸,早在元城的時候,曹髦就已經想要殺死他了,終於,自己為郭責報了仇,要了他的狗命!
這廝一死,賈南風就再也不會上台。
縱然自己現在被司馬師處死了,也算是改變了一些東西吧?
這狗賊死在了自己一直都在跪舔的司馬師的手裡,想必他也是死的無怨無悔了。
可曹髦卻不能展現出自己的開心,起碼現在還不行。
賈充雖然死了,可卻來了個更要命的鐘會。
鍾會對比賈充來說,那簡直是碾壓啊。
賈充只是靠著阿諛奉承來往上爬,可鍾會是實打實的能臣啊,而且比起賈充,鍾會幾乎沒有什麼把柄,目前想要殺死他的難度似乎還高於氣死司馬師的難度。
這麼一個人代替賈充來盯著自己,往後所面臨的危險大概是要更大了。
而當曹髦走出門後,方才發現,司馬師遠比自己所想的還不要臉,當然,也可能是鍾會一手安排的。
這四個內侍,皆來自河內。
而門口的兩個黃門,皆姓司馬。
外頭的侍衛,那傢伙不是成濟嘛??
你這是把太極殿變成了司馬府啊!!!
曹髦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成君!!!」
司馬師返回廟堂之後,洛陽內卻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賈充的暴斃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他身上的罪行,讓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是真的嘛??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而諸葛誕將軍的兒子也在洛陽公然露面,聲稱自己前幾日受到賈充的指使,前往城外狩獵,不知道城內所發生的情況。
這一切似乎都坐實了賈充的罪行。
整個廟堂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為賈充喊冤。
只有賈充的妻還在哭訴這件事,上書要求嚴懲鍾會,否則就要上書給自己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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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的娘家人似乎並不是這麼想的,連夜派人將她接了回去。
賈充與原配所生下的女兒,還有賈充的母親,都被她一併帶走,倒還算有些情義。
根據一些不著調的消息來看,皇帝因為賈充的死而傷心過度,連著幾天都在西堂內養病,大門不出,至今都在做噩夢,狀態非常不好。
這些謠言越來越多,甚至有說皇帝已經死了,大將軍密不發喪的。
而此刻的西堂內,司馬炎皺著眉頭,坐在床榻邊上。
「鍾君也真是的,要殺便殺,何以帶到你的面前來砍頭呢?」
「那血淋淋的,我聽了都害怕!」
司馬炎說著,身體都哆嗦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著面前的曹髦。
曹髦蜷縮在床榻上,看起來狀態確實很糟糕。
若是大將軍想讓自己害怕,自己就得害怕,鍾會想通過當面斬首來嚇破自己的膽,那自己就得被嚇破膽。
曹髦初次見到那血腥的場面時,他心裡確實是非常的懼怕,可是也有一種大仇得報的爽感,被砍頭的是那個狗賊賈充,誅殺這樣的狗賊,不會讓曹髦嚇得暈厥。
但是,鍾會都給了自己舞台,自己怎麼也得配合他一下吧。
鍾會唯一的問題,就是過分的自傲,輕視他人。
有才能的人或許都有些這樣的毛病。
連鄧艾和司馬昭都被他看不起,何況是自己呢?
而面對鍾會,就不能像對付賈充那麼草率了,該慫就慫,將他捧起來,捧得高高的,然後等著他摔下來就好了。
曹髦看著面前的司馬炎,有些懼怕的說道:「安世,你就勿要再說了,自從那件事後,朕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
「陛下,勿要害怕,那賈充就是個奸賊,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您不知道吧?這狗賊居然想要將女兒嫁給我的弟弟,我也是在他死後才知道了這件事,您說,這廝是什麼居心?」
司馬炎的臉色非常難看。
曹髦瞪圓了雙眼,「原來還有這種事!」
司馬炎低聲說道:「當初陛下說要提防著他,果然沒說錯!這廝確實是一個奸賊!」
曹髦看了看周圍,再次低聲說道:「處死他的鐘會,為人狠辣,且極為高傲,他只看得起大將軍,輕視其餘眾人,而且,他還極為年輕,安世也不要被此人抓住了把柄!」
司馬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曹髦又說道:「從賈充的想法來看,廟堂里想要支持司馬攸來繼承大將軍位置的人還是不少的,安世啊,你身為嫡子,必須要拉攏一些值得信任的人,讓他們全力支持你。」
「朕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廟堂里有鍾會這樣的人在,將來若是伱的父親執意要立司馬攸,朕也不能幫你太多啊」
司馬炎有些無奈。
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近,很多話也是可以直接說了。
他長嘆了一聲,「我也想拉攏,可是,我沒有什麼官職,也沒有什麼名望,如何能讓他們來支持我呢?」
曹髦笑了笑,「以安世現在的官職,想要拉攏群臣確實困難,但是,天下可不只是有群臣啊,安世可知道漢惠帝的典故嗎?」
「漢惠帝?你的意思是,讓我迎娶自己的外甥女?」
「額,並非如此,當初漢太祖高皇帝想要立趙王如意為皇帝,惠帝的舅父就為他找來了四位名士,這四位名士開口要支持惠帝,高皇帝就打消了原先的想法,讓惠帝繼承了自己的位置。」
司馬炎眼前一亮,「原來如此!那我該上哪裡去找那四個人呢?」
「四個人算什麼,朕可以為安世找來七個人,若是能得到這七個人的支持,征西將軍也定然不會考慮別人」
司馬炎大喜過望,緊緊拉著曹髦的手。
「陛下的厚愛,我定然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