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感覺渾身酸痛,像是被石磙從身上碾壓過一般,她嚶嚀一聲,睜開眼睛,殿內卻空無一人。
「芷兒!」
她沙啞著叫出聲,一個粉色的身影立即從門外奔了進來,
「娘娘,您可算醒了!」
初柒支撐著身子靠坐起來,「怎麼?我睡了很久?」
「娘娘哪是在睡呀,分明就是病倒了,您都不知道您昨晚整整燒了一夜,都快把奴婢給擔心死了!」
「我發燒了?」初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燙不涼,正好。
「可不是麼,燒的糊裡糊塗怎麼叫都叫不醒,不過現在沒事了,昨晚王上已經差御醫替您瞧過了,早上去上朝之前還特意看過了的,燒已經退下了。」
韓非寒?初柒眉心微皺,
「怎麼一點風寒還驚動了王上?」
芷兒撅了噘嘴,「奴婢也不想的,只是御醫昨天都被安排到琦妃殿中了,娘娘您又病的那麼急,奴婢沒辦法,只能去找王上求救。」
此時白蘇正好端著一碗藥湯過來,芷兒服侍著初柒一口口喝下去,
「娘娘你都不知道,王上一聽說你病了,立馬就趕過來了,還巴巴兒的在這守了整整一夜呢。」
初柒斂眉,守了一整夜又如何,一想到他昨天對自己說的話,她就無法釋懷。
因著高熱一整夜,她也沒什麼胃口,初柒起來隨便用了點清粥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邊。
韓非寒過來的時候她正在裡面看書,見著他來,她轉過頭只當沒瞧見。
「在看什麼書?」
初柒也不理他,韓非寒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沒生氣,他乾脆走到她的身後,
「成日裡看些醫術你也不頭疼?」
初柒合上書,淡淡道,「王上今日沒有奏摺要批?」
韓非寒微微皺了皺眉,今日朝堂上,針對他是否要將初柒交出去一事鬧得不可開交。
他沒想到蒼牙國意圖以初柒換他們與霽月國簽訂十年和平契書的事情會傳的如此快,
大臣們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見,以張尚書為首的自然是不贊同如此荒誕的請求,他們認為蒼牙國不論是兵力還是謀略都與霽月國相距甚遠,如果答應了他們,不僅會讓他們更加得寸進尺,最重要的是會讓整個霽月國成為其他王國茶餘飯後的笑柄。
另一邊琦妃的父親羅毅昌卻一直堅持要將初柒送出去,他說的振振有辭,意思是如果能用一個女人便能讓整個霽月國的百姓免受戰爭之苦,那簡直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更是明里暗裡的示意韓非寒作為一國之主,理應為了王國的安寧做出適當的犧牲。
韓非寒冷眼旁觀,不勝其擾,
「今日我什麼奏摺也不想看,專程陪你。」
初柒咳嗽幾聲,「我有什麼可陪的,王上儘管忙自己的去吧。」
「還在生氣?」韓非寒挑了挑眉,語氣帶著些微的不自在,「昨日是我不好,我不該口不擇言,冤枉了你。」
初柒一愣,他這是在跟自己致歉?
韓非寒見她不說話又接著說道,「不管是什麼原因,當初將你留在霽月國的是我,提議讓你做我后妃的也是我,你放心,昨日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只要你一日沒對我動心,我一日就不會再碰你。」
動心?這後宮之中最忌諱的便是動心,她豈敢輕易觸碰這個禁忌!
初柒側眸看向韓非寒,她沒想到韓非寒竟會對她做出如此承諾。
其實仔細想來,當初就算是他將自己強留在霽月,也安全是因為母后派出的殺手在宮外對她虎視眈眈,而此次蒼牙國來犯的事,擺明了也是韓非寒在背後默默的保護自己。
想到這裡,初柒反而有些慚愧,她泯了泯唇,
「王上的腹疾可有好轉?」
韓非寒揉了揉太陽穴,「方才上早朝的時候疼了一會兒,現在又似乎不疼了。」
初柒聽出了他語氣里的疲憊,「你躺到軟榻上,我幫你再熏一次艾吧。」
她靜靜地對著他的腹部熏炙,韓非寒則閉上眼睛養神。
初柒裝作不經意的開口,「蒼牙國那件事可有何進展了?」
韓非寒警惕的睜開眼,待看見初柒面上並無不妥之後才若無其事的說道,「能有什麼進展,對付他那種人,打他個落花流水才能讓他學乖!」
「你的意思是真要迎戰了?可是這麼多黎明百姓怎麼辦?戰事一來,最苦的便是他們。」
「這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不會讓百姓跟著遭罪的。」
初柒凝眉,他再有安排又如何,怎麼可能完全保證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成功擊退蒼牙國。
說來說去,這事都是由她引起的,一想到兩個王國就為了她一個人便要讓那麼多無辜百姓遭殃,她就無比自責。
這時蘇公公前來稟報,說是琦妃娘娘差人來請王上,似乎是足上的傷依舊沒有好轉。
韓非寒不動聲色的斂去眸中厭惡的神色,
「昨日她霸占著御醫不放之事朕且沒質問她,她倒好,竟還主動找上門來!初柒,你同朕一起過去!」
初柒本不欲多管閒事,但一想到方才芷兒與她講昨日琦妃是如此的欺負她們,她心中便憋悶著一股氣。
她換好衣裙隨著王上一路往海棠宮走去,路上恰好遇到了前來探望她的高妃。
高妃面上的易容已經在前幾日給她去掉了,此時的她一身青檸色的撒花錦裙,發上搭配著簪著一朵綠色的小花,倒在這滿目蕭索的秋日中顯得格外眼前一亮。
她屈身羞怯的給韓非寒福了一副,又轉首看向初柒,
「妹妹這是往哪邊去?本宮正打算去飛羽殿探望你呢。」
初柒莞爾一笑,這高妃雖說是木訥膽小了些,對她倒是真心誠意,知道她從小長在宮外,隔三差五便帶著宮外的可喜玩意兒贈她。
「聽聞琦妃娘娘足上未愈,這不,王上正帶著我一起過去看看她,姐姐若無事,不如隨我們一道過去?」
她說完探詢的看向韓非寒,「王上應該沒意見吧?」
韓非寒淡淡的「嗯」了一聲,「介意什麼,願意就一起去吧。」
「是!」高妃點頭,嘴角含笑的看了眼初柒,遂靜靜地走在初柒身側。
「琦妃這足上前後也這麼多日了,怎麼就是好不了?」
初柒也很納悶,就算是捕獸夾上帶著的鐵鏽造成的感染,如今也應當是好了的,怎麼會一直藥石無效呢?
她搖了搖頭,悄悄看了眼韓非寒,卻見他似乎根本沒在聽她們說話一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幾人一路行至海棠宮,隔著老遠就能聽見琦妃訓斥御醫的聲音,
「你們這些庸醫!一點小傷竟這麼久也治不好,分明就是故意折磨本宮!待會兒王上來了本宮勢必要狠狠地告你們一狀!」
「琦妃息怒,微臣們已經在竭盡全力查找病因了…」
「找、找、找!每日顛來倒去就是這幾個字!」
琦妃一通火還未發完,便聽門口太監通傳道,
「王上駕到!」
這麼快就來了?琦妃挑了挑眼尾,說是照顧了璟妃一夜,此時自己派人一叫,還不是馬上就趕過來看她了。
她嘴角一撇,還沒見著韓非寒的人影便嬌嗔道,
「王上…您快來替臣妾做主啊!」
韓非寒斂眉走進來,「隔著老遠就能聽見你的聲音,這是又怎麼了?」
琦妃抬頭正欲撒嬌,卻看見韓非寒的身後赫然跟著兩個女人,再定睛一瞧,想不到王上竟將顧初柒也帶來了。
初柒對著琦妃行了個平禮,目光淡淡的看了眼她足上的傷,的確,這次看來她的傷口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已經愈加嚴重了,傷口周圍格外紅腫,且隱隱泛著黑氣,綠雲蹲在她的腳邊,時不時都要用棉布吸一吸傷口中流出來的膿水。
琦妃見著她們,瞬間臉上便不好看了,「王上,這些庸醫治了這許久,臣妾卻絲毫不見好轉,您說,臣妾這腳是不是以後都走不成路了?」
韓非寒瞥了一眼她的腳,又看向跪了一地的御醫,
「琦妃如此大動肝火,腳傷怎麼能好的了!」
琦妃秀眉微蹙,「王上這是何意?明明是御醫醫術不精,現在卻是要怪臣妾不該訓斥他們了?」
說著眼中盈滿濕意卻章要哭起來似的。
「醫術不精?」韓非寒冷冷的看著她,「那為何昨晚璟妃高熱如此嚴重,御醫只開了一方藥便立時起了效果?」
底下跪著的方御醫斗膽說道,「回稟王上,琦妃娘娘終日不肯上藥,這其實是對她傷口最不利的,傷口化膿,膿水終日不能徹底干透,長期下來只會蔓延的更加嚴重。」
韓非寒斜睨向琦妃,「為何不肯上藥?」
琦妃調開臉,「那藥又黑又臭,還黏糊糊的,臣妾看見都覺著噁心!」
「胡鬧!」韓非寒銳利的眸子一眯,裡面散發出的眸光漆黑懾人。
「既然如此瞧不上御醫,昨晚為何又緊霸著御醫不肯放他們去給璟妃瞧病?」
琦妃平常雖然仗著自己的身世以及姿容絕色便清高冷傲些,但卻到底還是比顧安蕊要更加精明識時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