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依舊跟她早上來的時候一樣肅穆,她抬頭看向釋迦牟尼佛的眼睛,從他的目光中,初柒只讀到了悲憫二字。
再掃一眼殿中全部望向自己的妃嬪,她們一個個的都長著如花似玉般的容顏,可是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她們的內心裡卻比污水溝里的淤泥還要骯髒!
初柒緩緩的走到佛前,虔誠的對著佛祖拜了下去,她眼睛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張貴人情不自禁走過去,「璟妃娘娘,你是在替芷兒祈禱嗎?」
初柒將燃燒著的香插進銅爐中,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不,本宮是在替修善祈禱。」
「修…修善?」張貴人皺著眉頭,「璟妃娘娘,修善罪大惡極,你為何要替他禱告?」
初柒回過頭,面向所有人,「修善自食惡果,自然死不足惜,本宮只是祈禱修善在墮入地獄之時千萬別如今日一般嘴硬,否則若是一不小心開罪了閻王爺,再判他一個永不超生,那恐怕他的魂魄會終日盤旋在陽間。」
眾人皆被初柒陰森冷然的語氣嚇得不輕,尤其是顧安蕊,更是使勁抓著問玉的手不敢放開。
初柒冷哼一聲,「安妃娘娘,你好像很緊張,莫非你是擔心修善的魂魄會找到你的頭上?」
顧安蕊強自鎮定下來,「你公然在大雄寶殿訴說鬼神之言,也不怕佛祖降罪?」
「怕?」初柒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妖冶的弧度,
「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懼怕佛祖,怎麼?安妃的心中難道藏著什麼鬼?」
「本宮心裡能有什麼鬼?你少在這怪力亂神!」
太后不滿的看了初柒一眼,「安妃說的不錯,大雄寶殿豈容你放肆,開罪了佛祖,不是你一人能招架的住的。」
王后也附和道,「今日已經鬧了半宿,大家也都跟著陪了這麼久,璟妃有何話不如留著明日回宮後再說吧。」
初柒頷首,「這是自然,怎麼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丫頭而攪得整個寺院不得安寧。」
她說罷凜然不可侵犯的看向眾人,「今日之事,希望大家都忘在靜安寺中,他日回到宮中若被本宮發現有任何閒言碎語,本宮一律追查到底,按照殺人罪行處置!」
王后聽罷勃然大怒,「璟妃,誰給你的膽子居然在此放出如此狠話?」
「璟妃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王后,你作為後宮之主,又全權負責此次靜安寺的一切事宜,今日之事也有你一半的責任,明日回宮後就由你負責此事,若被朕發現有一個傳謠之人,不管是誰,朕第一個便要治你一個辦事不利之罪!」
王后聽罷陡然一驚,連帶著呼吸也有一刻停頓,半晌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臣妾謹遵聖旨!」
此後的日子裡,大家真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各自生活著,宮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只是大家都發現,飛羽殿的璟妃自從回宮之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同樣是寡言少語,只是之前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而如今,卻是多了一些淡漠孤傲的疏離。
整個宮中,除了高妃與張貴人,平常也就只有靜妃偶爾會跟她說會子話了。
相對於初柒的變化,芷兒的變化就更明顯了,每日除了做事,就是發呆,有時候倒著倒著水,水都滿出來了也沒有發現,更有一次,她拿著修剪花枝的剪刀對著自己的手指便毫不猶豫的剪了下去。
初柒聽說後嚇得不輕,勒令從今以後芷兒便只負責她的起居,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用再做。
白蘇不由得納悶,「紫宛,你說芷兒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像自從打靜安寺回來以後整個人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紫宛搖頭,「我也納悶兒呢,上次她跟我一起替娘娘收拾寢殿,竟將王上新賜給娘娘的一對碧玉簪子給摔碎了,要知道,咱們宮中,芷兒姐姐做事可最是心細的。」
「連御賜的簪子都摔碎了?」白蘇撇了撇嘴,回頭卻瞧見了立在門外的初柒。
立時便噤聲行了個禮,
「娘娘!」
初柒點頭,「佩蘭呢?」
「佩,佩蘭去小廚房給您取點心去了。」
「待她回來之後讓她去內殿找本宮!」
「是!」
初柒轉身往外走去,春日的暖陽將她的皮膚曬的有些熱熱的,只是她卻還是感到一陣一陣的寒意。
芷兒自從靜安寺回來之後就沒再哭著喊著要尋死,可是她的沉默以及她背著自己流的眼淚初柒卻不能當作沒有看見。
她沿著御花園一路行至照影湖邊,老遠就看見軒誠的背影像一根石柱一般筆直又堅定的立在那兒。
聽見初柒的腳步聲,他這才轉過身來,
「卑職參見璟妃娘娘!」
初柒抬手,「軒誠侍衛不必拘禮,這麼急著找本宮,可是上次託付給你的事有了消息?」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正是!」
軒誠拱手,「原來那修善遁入空門之前曾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商人,因做生意虧的血本無歸,甚至因此背負了難以還清的債務而成日被債主逼債,他拿不出錢,三不五十的就被債主打得頭破血流,就連與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也差點被人變賣到娼妓館,最後還是他苦苦哀求,承諾三日之內必定還清債務才勉強保住了她未婚妻的清譽。」
「那後來呢?」
「後來誰也不知道他想的什麼辦法,只是一夜之間他便真的籌到了銀子,不僅還清了所有債務,還接回了未婚妻,將之前變賣的房產也贖了回來,只是沒過多久,他就突然從那個鎮上消失了,大家以為他又外出經商去了,所以都未曾放在心上。」
初柒斂眉思索一陣,「那他的未婚妻呢?你可否找到了?」
軒誠點頭,眼中透出一絲頹喪,「找是找到了,只是人已經死了,就在修善死的前兩日突然就死在了修善贖回的家中,一直到屍體發出惡臭,鄰居才尋著味道找過來。」
初柒嘴角勾起,「以為死了本宮就查無對證了?」
軒誠皺眉,「娘娘的意思是?」
「這件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已經非常明顯了,你方才說過修善贖回房產後也將未婚妻救了回來,那他一定是想著跟她的未婚妻一起過日子的,一個對世俗充滿嚮往的人為何會突然想起遁入空門呢?再者,僅僅一個晚上,他就籌到了如此巨大的一筆銀子,且在之後並未有人再上門去找他的未婚妻問帳,以此說明,那筆銀子並非別人借給他的,而是他與什麼人達成了契約。」
軒誠的思緒這才跟著理清楚,「他們的契約具體是什麼咱們先不說,但是修善肯定沒想到那人一開始就沒想著讓他與他的未婚妻活下來,所以他的身體裡,早就已經被人下了毒,而他的未婚妻之所以在他遇害前幾日才死,那就說明修善與他的未婚妻始終保持著不間斷的聯繫,以至於最後兩日,那人才敢下手!」
「你說的不錯!所以說接下來要查的就更簡單了,你去寺廟裡暗中調查,看熟識修善的人知不知道他的作息規律,然後再想法子去修善最初的債主那查詢他還債銀票的票面,跟著這個順藤摸瓜,背後的那個人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
軒誠立即精神抖擻起來,他拱了拱手,
「是!卑職明白了!」
初柒點頭,伸手將一隻玉鐲褪下來塞到軒誠手中。
軒誠不解,「娘娘這是做什麼?」
初柒彎唇,「沒別的意思,你來往打點需要銀子,本宮怎麼能讓你自己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