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一桶冰冷的水照著韻婕妤的面部毫不留情的潑了過去,初柒隔著如此遠仍舊能感受到那徹骨的寒意。
韻婕妤打了個冷顫,哆嗦著牙齒緩緩睜開眼睛,
「王…王上…真的不是…不是臣妾…」
初柒看見韓非寒皺了皺眉,顯然他也沒料到韻婕妤居然會如此嘴硬,正在此時蘇公公去麗正殿也回來了。
他疾走幾步到了殿前,「王上,奴才在麗正殿韻婕妤的寢殿中搜到了此物。」
韓非寒揚了揚頭,方御醫立即上前接過蘇公公手中那隻深褐色的木匣子,他打開一看,對著裡面的東西又仔細聞了聞,
「回稟王上,這正是地獄鈴鐺的粉末!」
韻婕妤本來垂著頭已經沒了半分力氣,此時一聽到地獄鈴鐺幾個字,立即便掙扎著抬起了頭,一見到方御醫手中的匣子,韻婕妤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王…王上…」
韓非寒一個目光掃過去,「這個,你是否也不承認?」
韻婕妤眼淚嘩嘩的流下來,「這東西,的確,的確是臣妾的…」
「大膽!」韓非寒眼中的怒火已經噴薄欲出,「這等禁品你也敢弄到宮中來,禍害了你自己不打緊,若是禍害到其他人,你韻婕妤就是滿門抄斬也是不足為惜!」
韻婕妤只聽到了滿門抄斬這幾個字,她當即便極具驚恐的顫抖起來,「王上,臣妾只有這一小罐,也並未給宮裡的任何人知道,如果這個觸犯了刑法,臣妾願一人承擔,求王上千萬別累及臣妾的父親母親吶!」
「如今你倒是想著你的父母了?」韓非寒冷哼一聲,「說!這東西你是打哪兒弄到的?」
「是…是臣妾的一個遠房表哥,他說這東西吸了能讓人飄飄欲仙,許多民間商賈人家都在用,而且格外昂貴,就這一點還是他託了許多人才弄到的,臣妾便想著試一試,結果真的如他描述的一般,臣妾嘗到了甜頭,於是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但也只是夜間的時候用一點兒,就連流蘇那丫頭,臣妾都沒有告訴過,更別說將之透露給其他人了…」
蘇瑤依怒其不爭的搖了搖頭,「韻婕妤啊韻婕妤,你可真是太糊塗了,你可知你吸食地獄鈴鐺之後的樣子有多麼可怖,剛才本宮瞧著你就跟一隻困獸沒什麼兩樣,這樣的東西你怎麼敢碰?」
「跟她廢這麼多唇舌做什麼?」韓非寒將那木匣子一把扔到韻婕妤的身上,「你晚上離開麗正殿究竟去了何處?」
韻婕妤閃爍著目光,「臣妾…臣妾…」
「王上你看!」
靜妃突然驚叫一聲,眾人連忙隨著靜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韻婕妤的鞋底上分明沾著一些紅泥。
初柒其實早就看見了,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她與靜妃對視一眼,
「棲霞殿前些日子正在修葺,所有的欄杆都刷成了紅色,地上殘留的一些油墨被雪水一衝刷就變成了紅色的泥,不知道韻婕妤鞋底的泥是否會是棲霞殿中的紅泥?」
韓非寒一聽,頓時翹起自己的鞋底看了一眼,果然也見到了跟韻婕妤鞋底上一模一樣的紅泥,他目光一震,此時已經什麼都不用再多問了。
他看向韻婕妤,「如今證據都有了,你可還有抵賴的?」
韻婕妤驚慌失措的搖擺著頭,「不是的,王上,真的不是奴婢,是流月…流月派人去麗正殿傳信,約了臣妾在棲霞殿見面,她說…她說…她說舒貴人不該騎在臣妾脖子上撒野,還說要替本宮除了舒貴人,可臣妾沒想到她真的會這麼做啊!」
初柒越聽越糊塗,這怎麼又出了個流月,難道舒貴人的死雖然不是韻婕妤直接導致的,但也與她有著什麼關係?
「流月是誰?她又為何要替你除了舒貴人?」
蘇瑤依看著韻婕妤哆哆嗦嗦的已經理不清自己想說什麼了,便對著韓非寒解釋道,
「流月曾是韻婕妤的貼身宮女,那次端午夜宴之前,舒貴人的腳在棲霞殿崴傷,她主動向王上認了罪,說是她不滿舒貴人蓋了韻婕妤的風頭,這才用了飛羽殿上的彩珠害的當時還是美人的舒貴人崴了腳,錯失了端午夜宴獻舞。」
「原來是她!」韓非寒似乎有些印象,「朕記得當時不是將她貶去了浣衣局做苦力麼,怎麼還能出來作妖?」
蘇瑤依搖頭,「是不是流月做的僅憑韻婕妤一人之辭還暫時不能定她的罪,蘇公公,你立即差人去浣衣局去一趟,將流月那賤婢馬上帶過來!」
等待蘇公公帶流月回來的期間,初柒坐在一旁的軟座上,一直在觀察著韻婕妤的反應。
她身上都已濕透,滿頭的髮絲亂七八糟的散落在肩上,雙手已經從拶具上拿出,但十個手指全都又紅又腫,關節處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依初柒判斷,大概是骨折了。
但是雖說她看起來狼狽不堪,但眼神里卻沒有半點驚慌,似乎篤定了流月過來之後她就能恢復自己的清白一般。
靜妃就坐在初柒旁邊,她輕輕掩著嘴唇對著初柒輕聲道,
「璟妃妹妹,你說如果真的是流月殺害了舒貴人,那韻婕妤一開始為何沒有說,而是等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之後才肯吐出來?而且王上一再問她有沒有去過棲霞殿,她都是矢口否認的?」
初柒搖搖頭,「本宮也有些看不清了,或許韻婕妤說的是真的,流月那丫頭既然能為主子出一次頭,一定就能為她出第二次。」
靜妃卻有些不贊同,「可本宮倒覺著是韻婕妤在說謊,她的話前後都對不上,一會兒罵流月是吃裡扒外的賤婢,一會兒又說她是忠心護住的好丫頭,退一萬步說,如果真的是流月做的,那之前一定是知會她了的,她沒有及時阻止並且任由其發展,也算是縱奴殺人的幫凶!」
初柒想了想,覺得靜妃說的也不無道理,正巧這時蘇公公已經回來了,她「噓」了一聲,
「且聽流月如何說罷。」
蘇公公的確回來了,只是身旁卻並沒有帶著任何人,他朝著韓非寒躬著身子,面上有股難以啟齒的表情。
「王…王上…」
韓非寒不滿的皺了皺眉,「怎麼了,沒找到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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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公搖了搖頭,「並非沒有找到,唉!奴才帶了浣衣局的管事姑姑過來,要不由她替奴才跟王上回稟吧!」
眾人如墜雲端,頓時搞不清楚蘇公公突如其來的躊躇是為了什麼,卻見一個面容端正的姑姑走了進來,
「浣衣局掌事秦若蘭給王上請安,給王后娘娘請安,給靜妃娘娘,璟妃娘娘請安!」
初柒眼尾一挑,怪不得年紀輕輕便能坐上姑姑的位置,你且看她從容不迫的樣子,以及對她們眾人的熟識度便可知她尋常一定是個極其圓滑世故的人。
韓非寒頷首,「秦姑姑,你的手底下是否有一個叫做流月的丫頭?」
「是!端午前昔,她因犯了錯被王上罰到了浣衣局做苦力,正是安排在了奴婢的手下,可是此人已經於一周前死了。」
「死了?!」
眾人又是一驚,包括韻婕妤自己都是一點都不相信,「你胡說!明明今晚本宮才見過她,你怎麼就能信口雌黃的說流月死了?」
秦姑姑淡漠的轉身,恭謹的對著韻婕妤躬身,「想必這位便是流月之前的主子韻婕妤了吧?」
「正是!」韻婕妤瞪圓了眼睛看向秦姑姑,「你是否記錯了,又或者浣衣局有兩個叫做流月的丫頭?」
秦姑姑淡淡的搖頭,「流月的屍身就葬在亂葬崗,當時是由林侍衛帶著人親自將她拖走的,韻婕妤不信可以讓王上將林侍衛宣來一問便知。」
林侍衛?初柒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這邊卻又聽秦姑姑接著說道,「王上,還請允許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們浣衣局本身就是為了懲罰犯了錯的宮人而設的一個地方,那兒不光伙食差,環境差,宮中最髒最臭最累的活兒也都是他們幹的,奴婢覺得這樣已經能夠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教訓了,可是怎麼仍舊避免不了有些人私下報復。」
韓非寒聽出了秦姑姑話中的弦外之音,「私下報復?誰?」
秦姑姑轉身指向韻婕妤,「王上,流月生前不止一次向奴婢哭訴韻婕妤對她的格外『優待』,不光事情要比別人多做好幾倍,就連餿了的饅頭她也吃不上半個,幾個月下來,她整個人便瘦脫了相,平時連提起一桶水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那天她又不小心將餿水灑在了地上,奴婢剛要去責問她,卻見她咚的一聲栽倒在地,奴婢連忙去拉她,這才發現她渾身都布滿了青紫色的傷痕,基本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奴婢仔細逼問,她才說是韻婕妤每日遣人過去打的她!」
「什麼?竟有此事?」靜妃輕呼一聲,卻見韻婕妤眼神瑟縮著不敢抬起頭,儼然對秦姑姑所說的事供認不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