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貴人頭上的蒼耳足足花了三個時辰才總算處理乾淨,看著地上夾裹著的頭髮,她不禁越想越難受。
往常到了這個點,蘇公公早過來知會她準備迎接聖上了,可今日一直到現在,卻連蘇公公的人影都沒見到。
這可真是折了夫人又折兵,好端端的,不僅弄傷了自己的頭髮,還惹的王上惱怒從而斷了自己的恩寵!
舒貴人不禁一聲連著一聲的嘆氣。
靈兒見狀過來相勸,「小主兒,不管如何,今日韻婕妤也被罰了兩月的俸祿,雖然不多,但對她們麗正殿來說卻是相當於斷了這兩月的口糧呢!您也知道,她自從害您摔跤後便一直不受王上待見,據說平日裡流蘇去內務苑領日常開銷,那兒的人都暗中欺負她呢!」
「竟有此事?可韻婕妤成日看著耀武揚威的,絲毫也不覺著她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啊?」
「那不過是表面裝的罷了,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這每隔幾日麗正苑傳出的悽厲叫聲聽著便讓人心驚,若不是韻婕妤過得不舒心,至於拿流蘇出氣嘛。」
舒貴人怔怔的點頭,「可是今日王上畢竟也當著她的面兒申斥本宮了,這一次沒有將她拿捏住,以後她還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
「按理來說應該不會的,總之小主兒,咱們以後少跟她說話,就算是她想害您,只要您不搭理她,她也一定毫無辦法的。」
舒貴人點點頭,一臉郁色,「難不成就因為我初入宮時被歸置在她偏殿,以後無論如何便要受她的氣了嗎?」
靈兒嘆了口氣,「小主兒先別想這麼多了,韻婕妤這麼壞的人,以後必定會遭報應的,你且飲了這碗湯,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將來好看著她如何報應不爽!」
舒貴人接過靈兒手中的藥膳,「難為靜妃娘娘了,自從王上在這留宿,她便每日變著花樣的替我弄滋補的藥膳。」
靈兒點頭,「是啊,靜妃娘娘人又溫柔又心善,知道小主兒伺候王上辛苦,便想著法兒的給您做好吃的,就這份豁達,可比王后娘娘都要強的多呢。」
「靈兒!」舒貴人放下藥膳沉下臉,「靜妃娘娘好是好,可剛才的話你可千萬別再說了,不然今後連你自己腦袋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靈兒垂首,「知道了,奴婢以後再不敢說了。」
舒貴人這才揮了揮手,眼看著靈兒下去後,她才將藥膳一口氣兒盡數喝光。
隨後便有一個丫頭走進來將桌上的碗收走,舒貴人只覺得她看起來有些面生,還以為是王上新賜給她的婢女。
待她出去後才發現地上有一張字條。舒貴人走上前撿起來一看,面色當即就變了。
她手裡捏著字條就往外走去,心裡砰砰直跳,那字條上只寫了兩行字,
「想知道韻婕妤做了多少壞事嗎?到棲霞殿找我便告訴你。」
本來這無頭無尾的一句話不至於讓舒貴人如此相信,但一看到落款人是流蘇,她便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畢竟流蘇深受韻婕妤的折磨,她完全有理由聯合自己,達到扳倒韻婕妤的目的!
終於到了棲霞殿,舒貴人一路摸索著走過去,迎著稀薄的光輝,她見到涼亭中站著的那個人影分明就是流蘇無疑。
「流蘇,你這麼隱蔽的將本宮找來是想對本宮說什麼?」
「流蘇」微微抽了一下肩膀,「舒貴人,您還記得韻婕妤第一次害您的時候嗎?」
舒貴人皺眉,「流蘇,你的聲音怎麼這麼粗嘎?」
「流蘇」搖了搖頭,語氣蕭索而又蒼涼,「韻婕妤今日又打奴婢了,您瞧,奴婢的全身已經沒有一塊好皮膚了。」說著便要去拉自己的袖口。
舒貴人連忙制止,「本宮都明白,你受得苦遭的罪,本宮都心知肚明,你放心,只要你將韻婕妤的罪行全部告知與本宮,本宮一定會告發到王后,王上面前,到時候,本宮再在王上面前替你求情,讓王上給你重新擇一個好主子!」
「流蘇」抽泣聲更加明顯,在舒貴人看來卻是無比激動憤恨才會有的反應。
「舒貴人,您是不是也像奴婢一樣,日日夜夜都盼著韻婕妤能快點死掉?」
死?舒貴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韻婕妤雖說惡行不斷,但,還不至於就…」
「怎麼?舒貴人不希望她死?那你這麼急著過來見奴婢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自然是…」
「她嫉妒心強,自尊心也最強,每次見著誰被王上寵幸,她都會恨得要命!尤其是舒貴人,你自入宮位份就比她低,可如今已經升了貴人,她卻還是在婕妤的位份上半分不動,她自然更恨你!」
「那今日的事,究竟是不是她故意給本宮設的計?」
「流蘇」粗嘎的笑了兩聲,「當然是,她就是想讓您在眾人面前出醜,就是不想讓您太過得意!她還說了,說您長相一般,才情一般,能獲得王上的垂憐就是靠的靜妃,沒了靜妃,你只會過得比她更慘!」
「什麼?她竟然如此詆毀本宮?」
「流蘇」冷冷的笑了一聲,「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兒奴婢要說給舒貴人聽。」
「什麼?」
「流蘇」喃喃低語幾句,舒貴人上前兩步,「你說的什麼?本宮聽不大清楚!」
「奴婢說…」,「流蘇」突然轉過身,伸手猛的一個用力,舒貴人整個就失去了平衡,朝著冰冷的湖面倒去。
她驚駭無比,而更讓她心跳加速的是月光下映照的那張臉龐,那張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一隻眼睛都因為沒了瞳孔而凹陷進去,那分明就不是流蘇,而是…
舒貴人張嘴欲喊救命,可下一瞬,她的嘴巴里就被湧進的湖水灌滿,整個身體也被冰冷的湖水包裹著,不過須臾便沉進了湖底的最深處。
湖面上翻起一股股巨大的浪花,緊接著又變成了一圈圈淡淡的漣漪,直到最後連水波都不曾看見,湖面便又恢復成了一片安靜祥和的模樣。
仿佛剛才落入湖中的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落葉。
岸上的女人親眼看著這一切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她乾涸如枯井一般的心靈已不再有絲毫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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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一定希望韻婕妤死的是嗎?相信我,不用多久,韻婕妤就會到地下陪你,到時候我再親自替你燒紙錢賠罪。」
飛羽殿中,初柒正在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舒貴人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在梅園恣意奔跑,她一邊跑一邊笑,清脆悅耳的笑聲迴蕩在梅園的每一個角落,初柒就站在梅園中間,她聽見自己叫了幾聲舒貴人,可她卻恍若未聞一般,直直的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初柒大驚,正以為兩人要撞在一起,卻清晰的看見舒貴人如一縷幽魂般穿透過自己的身體,又毫無反應的往前跑去。
這是怎麼回事?初柒轉身看向舒貴人的背影,卻見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迷濛,轉瞬間,梅園中便起了一層濃濃的霧氣,初柒便什麼也瞧不見了,可舒貴人的笑聲卻依舊時有時無的傳來,此時的笑聲聽在耳朵里不再悅耳,反而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初柒,醒醒!」
初柒猛的驚醒過來,卻看見韓非寒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做噩夢了?」
初柒緩了一口氣,「不算噩夢,我夢見舒貴人了。」
「舒貴人?」韓非寒摸了摸她的額頭,「好端端的怎麼夢見她了?」
「不知道。」初柒搖搖頭,「我夢見她依舊穿著賞梅宴上的那身紅裝,在梅園裡奔跑,可後來跑著跑著她就不見了,我怎麼喊她,她就像是聽不見一般不理我。」
「沒事。只是一場夢而已,興許是那日賞梅宴上的那支舞你依舊記憶猶新罷了。」
初柒冷汗涔涔的點了點頭,「大概吧,睡吧!」
她正重新躺回到韓非寒的懷中,隱約便聽見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你聽!」初柒猛的撐起頭,「外面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韓非寒正欲答話,寢殿的門便被蘇公公拍響了。
要知道,宮裡的規矩,只要不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王上睡著的時候是不允許如此急切的敲門的,就算有事也只能在殿門外小聲將王上喚醒,然後再開始稟報。
於是韓非寒差不多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
「何時?」
蘇公公的聲音已經帶了絲哭腔,「王上,玉芙殿的舒貴人,方才溺斃了!」
「轟」得一聲,宛若一道驚雷炸開在韓非寒與初柒心間,舒貴人溺斃?好端端的怎麼會溺斃?
韓非寒站起來便要往外趕去,初柒忙拿著一件外袍給韓非寒披上,
「先別著急,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非寒點頭,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趕到棲霞殿的時候,舒貴人已經被侍衛們從湖底打撈了上來,此時正毫無生氣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韓非寒呼吸一窒,「究竟是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