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游笑著點了點頭,「晨練忘了,醫術倒還沒忘,行了,也不枉費白白跟了為師這十來年。」
初柒走上前挽住扶游的手臂,「師父放心,這醫術我是一日也不會忘的。」
扶游滿意的拍拍她的手,「晌午我便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後宮之中可要好好兒的,再不能呈些匹夫之勇!」
「晌午就走!師父要去哪兒?」
「自然是繼續往前行,什麼時候走不動了,為師就回南安國的那個小屋子裡安度餘生了。」
初柒心中生出一絲不舍,雖然以前他也常常出門遊歷,動不動就是幾個月甚至半年不回一趟,但她知道師父心裡惦記著她,過不了多久一定會回來的,可是現在,她已嫁人,而且還是嫁在規矩森嚴的王宮,師父孑然一身,再想來恐怕是難了。
「扶游老兒…你就不能在這多留幾日?這王宮裡的風景也很美,不光有御花園,還有照影湖,對了,照影湖裡有幾隻白鵠,你都還沒去一一瞧過呢!」
「傻丫頭!」扶游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真當師父雲遊是為了看風景啊?我那是…」
初柒吸了吸鼻子,「世間受疾病之苦的人太多,有些人是花不起銀子請郎中,有些人是病而不自知,所以白白耽誤了一條性命,師父雲遊就是為了幫助那些人,這些話你都說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扶游哈哈一笑,「臭丫頭,還作出這種捨不得的樣子給為師看,你瞧瞧,為師這才說了幾句你便又不耐煩聽了?」
「我哪有不耐煩聽?」初柒頹喪著臉,「你以前還說要帶我一起去遊歷呢,可是現在…」
「柒丫頭長大了,為師再也不能帶著你東奔西走了,可是你看。」
初柒定睛一看,「這不是我小時候你給我做的竹笛嗎?」
記得那時候剛被送去,她每天鬱鬱寡歡,飯也不愛吃,師父就成天變著花樣給自己做好吃的,好玩兒的,這支竹笛她最喜歡,每日站在門前的小溪邊對著溪水吹奏。因為師父說這條小溪可以流到南安國的都城,只要認真吹,她的父王就一定能聽到的。
可是後來長大了,她明白師父只是在安慰她,而父王也絕不會再來接自己回去了,所以從那以後她就再沒碰過這支竹笛了。
「你看,為師帶著這支竹笛去雲遊,就跟帶著你是一樣的,師父見過的每一道風景,這支竹笛也都跟著見過。」
初柒接過那支竹笛反覆摩挲著,「師父,我捨不得你…」
「捨得捨得,有舍才會有得,柒丫頭,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你就會明白師父只不過是你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過客而已,真正永遠陪著你的人是那個小子!」
初柒抬頭望去,只見遠處純白的雪地里,果然走來了一行人,當頭那個一身黑色繡金龍袍,面容俊如雕刻,渾身霸氣流轉,還未走近便讓人感覺到君臨天下之勢,如此男子,世上能有幾個?
扶游接著說道,「他雖跟你父王一樣,都是統領一國的王者,但他又跟你父王完全不同,你父王文韜武略,一心只想著如何壯大國土,而他,不光有王者之風,同樣也有鐵血柔情,你昏迷的那些日子,為師沒讓任何人見你,他倒也不強求,只是每晚必會到天沐池的門前獨自站上一個時辰。帝王之心難得,柒丫頭你可定要好生珍惜啊!」
每晚到天沐池門前站上一個時辰?
初柒泯了泯唇,他還有這麼傻的時候呢!
「朕讓蘇啟給你送的狐氅怎麼也沒披上?」
韓非寒走近初柒他們站定,身上還落著幾片晶瑩的雪花。
初柒莞爾一笑,「剛才跟著師父晨練了一會兒,所以便解下來給芷兒了。」
韓非寒點頭,目光看向扶游,「師父昨日在這可還睡得慣?」
扶游笑著點頭,「我一向隨便慣了的,草蓆野外都能睡得,王上這兒錦被暖爐的又怎麼可能睡不慣。」
韓非寒哈哈一笑,「那師父便在這兒多留幾日,朕這不光有錦被暖爐,還有各種美酒,屆時一一捧給師父品酌!」
初柒眉心一攏,「師父說今兒晌午就要啟程了。」
韓非寒一愣,轉瞬又釋然,他不經意的握了握初柒的指尖,
「師父一生自由,想必早就受不了王宮的約束了吧?」
扶游豎了個拇指,「還是王上通透。」
韓非寒笑著揚了揚手,「蘇啟,去將朕的好酒拿一些過來給師父帶著在路上喝吧!」
蘇啟領命去了,扶游倒也沒跟他客氣,「我這麼好個徒兒都交與你了,喝你兩罐子酒還是喝得,喝得啊!」
中午韓非寒親自陪著初柒與扶游用了膳,又將扶游送出了城門這才算了。
初柒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看著扶游青灰色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點兒,眼淚簌簌的往下直掉。
韓非寒輕輕攬住她,「方才師父走的時候朕已經同他講了,以後每年至少要到宮中看你一次,你就別太傷懷了。」
「你什麼時候同他講的我怎麼不知道?」初柒瓮聲瓮氣的抬頭,尖尖的臉頰看起來楚楚可憐。
她給自己的印象一直是獨立沉靜,很少會有如此茫然無措的時候,韓非寒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走,今日反正是出來了,乾脆帶你去逛逛霽月國的都城!」
霽月國的都城自然是繁華又熱鬧的,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還有賣胭脂水粉的攤販,以及香氣四溢的包子鋪,等等。
兩人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著,如兩個世間最普通不過的夫妻一般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行人之中,那一張張恬淡淳樸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百姓們自得其樂的樣子。
「逛了這麼久,累了沒?」
初柒搖頭,目光被一個畫糖人的攤販給吸引住,只見他舀起一勺芽糖在案板上一來一去,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便立即呈現了出來,那等在攤前的小女娃喜滋滋的便接過去,一蹦一跳就跑開了。
韓非寒寵溺的笑笑,「走!我們也去畫一個!」
他帶著初柒熟稔的走到攤前,「老闆,除了動物還能畫什麼?」
那年輕攤販見多了來來往往的人,此時一看韓非寒的著裝便知道他們非富即貴,等下咧嘴一笑,「除了動物,簡單的戲曲人物,吉祥花果也都是可以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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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寒挑眉將初柒往身旁拉了拉,「那能畫個她出來麼?」
那攤販抬頭看了眼初柒,眸子瞬間閃過一絲驚艷,這都城何時來了如此標誌的一個美人兒,想那宋府的千金宋凝他也有幸見過一次,那真可謂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只是若要跟面前這人兒一比,那也應當是勉強算的上持平。
他殷勤的點了點頭,「能畫,能畫。這位爺您可瞧好了。」
攤販說完,仔細的看了一眼初柒,然後又舀了一勺糖汁,立即便畫了起來。
只一會兒,初柒便瞧見自己的身形已經被栩栩如生的畫了出來,緊接著頭髮,鼻子,嘴巴也都被一一填了上去,最最傳神的就是那雙眼睛了,那攤販刻意將眼睛放在了最後,只見他手起糖汁落,初柒那雙明媚的桃花眼便如畫龍點睛一般印在了上面。
攤販洋洋得意的舉起那張糖畫,「這位爺。您瞧著可還像?」
韓非寒接過來遞給初柒,「勉強可以吧,趕我夫人本人可是差的遠了!」
初柒橫了他一眼,又對著攤販粲然一笑。「別聽他的。你畫的很好。」
攤販老闆被這一笑迷了眼睛,整個人花痴一般看著初柒,韓非寒一錠銀子拋過去,差點砸到攤販的腦袋,
「管好你的眼睛,再看仔細我將它挖出來餵狗吃!」
說完便帶著初柒擠進了人群中,初柒笑的喘不過氣,「韓非寒,對著自己的百姓兇巴巴,你至於嗎?」
韓非寒擰著眉毛,轉過身警告的看著初柒,「當然至於,顧初柒,下次你再胡亂對著別人笑,我就再也不帶你出來玩兒了!」
「你的意思是以後還會經常帶我出來?」
韓非寒挑眉,「我說了,要看你表現!」
兩人說笑著往前走去,迎面看見一個賣珠寶的商鋪。
韓非寒徑直拉著初柒往商鋪走去,「走,進去看看!」
這珠寶店不大,裡面陳列的首飾卻是非常別致,店家是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兒,看見他們進來,不緊不慢的走過來招呼。
「客官,看個什麼?」
韓非寒也不說話,眼睛在展柜上搜羅一陣,「那個髮簪,還有那邊那個玉鐲,拿出來看看。」
「客官好眼力啊,一眼就相中了小店的鎮店之寶。」
他笑著將那枚玉鐲拿出來,「只不過那支髮簪卻是別人一早預定了的,所以不便再拿給客官了。」
韓非寒頓時臉色一變,「既是別人預定了的為何還要放在展台?」
「客官有所不知,小店這兒的商品一樣只有一個,所以客人未拿走之前仍舊是要擺在展台供客人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