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藥房
清晨。
亭閣中，一襲白衣勝雪，玉冠束髮，手中長劍周身銀輝，男子腳下微動，衣袖揚起，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驀然點劍而起，驟如閃電，落葉紛崩，劍氣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帶起衣袂翩躚。
院外隔著看守護衛站立等候的文婉兒，目不轉睛看著院中那如天神下凡般的男子，仿佛看入了神。
收氣平息，手腕一轉，劍入長鞘，結束了晨練，蕭桓拿過錦帕擦乾額頭的汗珠，轉身進了屋。
文婉兒心臟劇烈跳動，低頭碰了碰微紅的臉頰，重新揚起溫婉的笑容領著兩個僕人，跨進了院子。
膳食擺好，蕭桓洗漱完從內間出來，擺擺手讓三人退下，坐下喝了杯梅山茶。
「將軍，有消息！」外面傳來易行的聲音，轉眼跨進了屋，一臉驚喜。
「找到了？」蕭桓緊了緊握住茶杯的手指，抬眼問道。
「人還沒找到。」易行見將軍瞬間垮了一下了臉，摸摸鼻子，笑著把十五那日的事快速說完，果然將軍的臉就由黑變白了。
「這案子巡防隊已經讓刑部接了手，我也是無意聽到，覺得蹊蹺特意去刑部查看過了屍體，將軍，這就是姑娘的手法啊！」
「李府的人做的？」蕭桓訝異。
「對，就是李左相的李府，我和阿兄查遍了京都，卻唯獨沒想過要去查李家！」易行拍著額頭說道，懊惱回來這段日子白忙活了。
「沒有說明是誰？」
易行搖頭，「沒有，只說那日賊匪截的是李府的馬車，巡防隊去到後就看見一地的屍體和幾個家丁，那日是佛誕，聽說李家當時有三輛馬車，全家女眷都在，屬下得了消息就先趕過來，還未去查。」
「天子腳下哪有什麼攔路賊匪，若真是如花的手法，那便是有人要對付她，去跟易峰說，務必要查詳細李府的每個女眷，儘快。」
安然閣
雪姑拿著銀針仔細試著圓桌上的早膳，認真嚴肅，李如安走出內間，好笑說道，「看來得儘快找個廚娘了。」
「姐兒別笑我，小心駛得萬年船，唉，府里的人又不敢用，後面小廚房收拾出來又惹灰了，不行，午後我出去一趟吧，看能不能請個廚娘回來。」雪姑試完，擦著銀針說道。
「姐姐。」李仁走進來，一身素灰布衣，披著雪姑新縫的長蓬，溫潤爾雅。
「嗯，吃早飯吧。」
飯後，李仁擦著手，見李如安又走回書案前坐下，他眼一轉開口，「姐姐每日看書稍嫌煩悶，午後我要出去買些書籍，姐姐要一起嗎？」
撇見收拾桌子的兩個圓丫頭停了手看過來，四隻大眼睛鬼祟盯著她，李如安揚眉，手指撐著額頭，嘆道，「你既提了我若說不去，今日就不得消停了，正好雪姑也想出去找個穩妥的廚娘。」
「嘻嘻！小姐最最最好了！」兩個丫頭興奮擊掌，干起活來更勤快了，還哼起小曲。
李仁好笑看著姐姐無奈但頗為享受的態度，他很喜歡現在安然閣的氣氛，姐姐拒了李元安排的僕人，只在院裡加了兩個灑水婆子，屋裡兩個小丫頭雖然行禮規矩都還在學，磕磕碰碰的，但天真爛漫，活潑開朗，絲毫沒有府里下人那種兢兢業業，唯恐得罪了主子的恐慌感。
譚江碼頭
一個灰衣婦人頭綁布巾，小心翼翼提著一個小竹籃子，縮著肩膀走入髒亂的巷子，在一處矮房前停下，推開陳舊斑駁的木門，走了進去。
屋裡有幾個房間，婦人推開一扇小門，微彎了要才走進去，房裡狹窄侷促，瀰漫著一股藥味，用石頭搭起的木板上，一個男人低低咳嗽，身上蓋著張灰撲撲的被褥。
「怎麼還在發燙？」婦人伸手貼上丈夫額頭，低低嘆了一聲，掀開蓋著竹籃的粗布，端出一碗還有熱氣的清粥。
「先吃點東西吧，我等會入城拿副藥回來。」
病得乾瘦的男人忍住膝蓋的疼痛，半坐起身，接過碗喝了兩口，遞還給婦人。
「咱們什麼人家，哪費得起那看病的錢，不用，熬幾宿也就沒事了，淑娘，你也吃點吧。」
婦人一愣，揚起一抹笑容，「我吃過了，你病著呢，多吃點。」
男人看著這些日子瘦了不少的妻子，低嘆一聲，「是我沒用，害你受苦了，還有我的小阿蘭，給人做奴才，我這個爹沒用啊…」
婦人正是劉氏，她對丈夫鄭重說道，「我跟你說過了，那位小姐是個心地頂好的菩薩真人，若不是她收留，我和女兒都沒命來到京都，阿蘭跟著她，不會受苦的。」
「我都好多年沒見阿蘭了…」梁山對妻子的話半信半疑，在這繁華京都多年，尊卑有別，人情冷暖，他對人心已經木然了。
「等你病好了，咱們就進城看看女兒，吃飯吧。」聽著丈夫又低低咳起來，劉氏憂心忡忡想著身上的銀子，不知夠不夠買一副藥。
剛用了午飯，兩個丫頭就圍著李如安團團轉，殷勤得不得了，還討論起等會要買什么小吃了，雪姑看著都好笑。
「這兩個饞嘴丫頭！」
走出大門，李如安隔著惟帽深吸了口氣，天天呆屋裡，沒手機沒電腦，是挺無聊的，出個門也麻煩，若不是李仁陪著一起，范氏還未必首肯。
李仁帶著兩個小廝，一行人閒雲碎步踱著往主街走去。
太陽當空，添了絲暖意，行人開始多起來，進入熱鬧非凡的地段，不消片刻，紫煙阿蘭手中已多了好幾樣小吃，身後兩個小廝手中捧著幾個盒子布包。
李仁暗暗咂舌這幾人買東西的速度，一個選，一個掏錢，兩個吃，乾脆利落。
途徑一間藥房，裝潢古樸大氣，門外都飄著一股藥味，李如安駐足，抬腳跨了進去。
堂里門可羅雀，兩個灰衣小僮在擦案台面，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案台後，身後是一整排格子抽屜的藥櫃。
見到李如安一行人進來，老者也不出聲，只拿眼尾掃了一眼，神色倨傲，夥計走過來問道，「幾位想買什麼藥？」
「可有藥丸賣？」惟帽下，李如安打量著藥柜上的名稱，邊問道。
「有有有，咱藥房的藥丸都是老醫者制的，獨此一家，請問小姐需要買什麼藥丸？」小二態度明顯恭敬了許多，老者也正色看過來，扶著花白鬍子，神情自得。
「唔，風寒吧，還有發熱的，外傷的。」李如安隨口說了幾個平常的病症。
「欸好咧，小姐您稍等。」夥計喜不自勝彎著腰，走入內間，一會兒捧了個盒子出來，小心放在案台上。
「這位是咱們藥房的大夫，就是他制的藥丸，請他幫您介紹一下用途。」
木盒子打開，上面有三個精緻的小瓷瓶，貼著紙，分別寫著祛寒丹，消熱丸，止血丸。
「這是專治風寒陰邪入體的。」見李如安伸手拿起藥瓶倒出一顆細看，還拿進惟帽中細聞，老者嗤之以鼻。
「這是專治發熱不退，咽干喉痛，還有這瓶是止血的，只要是外傷，都能用，小姐，祛寒丹和消熱丸一兩錢一顆，止血丸一兩二錢，你要多少顆？」
李如安揚眉，藥丸還能論顆賣的，真是開了眼界，轉動著手中如指甲蓋般大的粗糙黑丸子，微微搖頭，裡面就是簡單的幾味草藥，山邊山腳多得是，只因為製成了丸子，竟賣的如此昂貴，一顆就頂上府里丫鬟的兩月工錢了，見李仁等人毫無異樣的神色，李如安才明白為什麼知道她會製藥以後，府里所有下人的態度都不同了。
「小姐，你要不要買？這藥丸珍貴，人手會有溫氣，會損壞藥丸的。」老者見李如安遲遲不說話，皺著眉說道。
「你這老翁怎麼說話的？難不成我家小姐會缺你幾個錢？你賣東西還不能讓人看嗎？」雪姑可忍不了這氣，往案台上用力一拍，怒聲喝道。
欺軟怕硬的老翁縮了縮肩膀，喃喃了句唯女人和小人難養也，倨傲仰著頭，臉上有不耐煩。
「麻黃，桂枝，蘇葉，桔梗，甘草，還有柴胡。」
老翁瞪大了眼，驚疑看向惟帽遮臉的女子，聽聲音看打扮該是個閨閣小姐，怎麼會單單聞一下，就說出了藥丸全部的用材，難不成是別的藥房派來試探的？
「雖勉強能用，但有一樣，制這藥時，火候不夠，藥性不足。」李如安放下丸子，搓了搓指尖粘上的墨色，搖搖頭惋惜說道。
「奶娘，就買我碰過的那顆好了。」
「給你！」雪姑往案台拍了一兩銀子轉身就走，紫煙一手奪過那粒丸子，還嗤了一聲才走，囂張個什麼勁，若拿出我小姐制的藥丸，怕是你們見都沒見過！
老翁看著幾人走出去，驚愕不已，他這批藥還真是製作時沒掌握好火候，但那位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娘！」剛踏出藥房門口，突然阿蘭一聲大叫，朝前面一個灰衣婦人沖了過去。
「阿蘭！」婦人猛的接住女兒，緊緊抱在懷裡，滿臉驚喜，「你怎麼在這？」
「我跟小姐出來的。」順著女兒手指方向，劉氏欣喜快步走到李如安面前，屈膝行禮，「小姐好，雪姑，紫煙。」
「劉嫂，你怎麼瘦成這樣了？」雪姑上前拉住她，見她臉色蒼白，衣裳單薄，低呼道。
行人來往甚多，李如安瞧了眼對面的茶樓，「去那邊坐下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