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楊愔

  高澄的家眷全被看管在各自居住的院落里,彼此之間不得來往。

  高肅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桃子,仍不時想起父親又大哭,元玉儀一邊用冷巾給他敷眼,一邊命侍女拿玩具給郎君,想轉移高肅的注意力,然而高肅看到侍女捧來的玩具筐里,二叔送自己的小投石車赫然在目。

  他恨得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伸手拿起小投石車就要砸在地上,元玉儀一把攔住,然後命兩個侍女都退出房間,對高肅小聲說:「阿肅,我們的一舉一動,你二叔可能都知道,你摔他送你的東西,就暴露了你對他的怨恨,他就知道蘭京告訴了我們真相,所以你一定不能流露半分怨恨,要像以前一樣地喜歡他,甚至更加親密,要讓他感到你現在依賴的只有他,他才會放過我們,你懂嗎?」

  高肅掉下眼淚、點了點頭,「把這個收好了,等你二叔來的時候,要當著他的面玩給他看。」元玉儀把小投石車放在高肅手裡。

  這時,屋外侍女道:「楊尚書來了,請求進見公主。」

  「楊愔?他來做什麼?」元玉儀喃喃自語,然後高聲說:「現在大王不在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與外男私下相見,楊尚書請回吧!」

  侍女道:「楊尚書說有急事,請公主務必見上一面。」

  元玉儀嘆口氣,叮囑高肅:「一會他進來,你不要說話,一切有阿娘來回答。」然後高聲說:「好吧,請他進來吧!」

  楊愔進來,向元玉儀行禮,高肅也起身向楊愔行禮。

  「楊尚書請坐。」元玉儀命侍女拿來坐墊,楊愔坐下,眉頭一皺,悲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禍事?大將軍還不滿三十,正值壯年,驟然薨逝,愔就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嗚嗚嗚——」

  高肅「哇」地又哭開了,元玉儀把兒子抱在身前,也掩袖悲泣,哭了一會道:「妾肚裡的兩個孩子還未出生,就沒了父親,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楊愔長嘆口氣:「是啊,大將軍不在了,愔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元玉儀泣說:「昨日紛亂,楊尚書和崔侍郎是怎麼逃過此劫的?妾見外間地上躺著陳常侍和兩位庫直都督,不知是死是活?」

  「崔侍郎躲在廁里逃過一劫,陳常侍身中數刀,雖經救治昨夜還是沒能挺過去,紇奚舍樂當場身亡,王紘還在救治中,不知能不能活下來,愔是趁亂逃出,跑到城東雙堂找到太原公,想著讓太原公發兵來救大將軍,可是我們來得太遲了,嗚嗚嗚——,是愔無能,沒能救到大將軍。」楊愔哽咽。

  元玉儀哭了數聲,嘆道:「楊尚書是盡力了。」

  楊愔對站在一旁的兩個侍女說:「我有話與公主說,你們先出去一下。」

  兩個侍女退到殿外,楊愔跪行幾步到元玉儀跟前,小聲道:「公主,愔覺得昨日膳奴造反並不簡單,倒像是有人主使,蘭京如何有六個幫手,還有阿改,他是太原公的侍衛,怎麼與蘭京相通的,愔想來想去,覺得太原公很是可疑,他舉止一反常態,為何割斷八人的喉嚨?分明是讓他們說不出話。公主可知道什麼?大將軍對愔有知遇之恩,愔就是拋家捨命也要查明真相,還大將軍一個公道。」

  元玉儀說:「當著四郎的面,楊尚書不要亂說。妾以為是蘭京歸家不成,殺大王以泄私憤。楊尚書若有懷疑,務必查明實據,不要妄做猜測,二叔是大王親弟,大王對二叔極是信任,二叔怎麼會做弒兄的事,妾是難以相信。」

  楊愔道:「愔對大將軍一片忠心,公主是不相信愔嗎?愔可以對天發誓,若愔有二心,就叫愔不得好死,死於亂刀之下!」

  「阿伯……」高肅正想告訴蘭京所說,被元玉儀打斷:「幸得二叔帶人進殿,我們才得以活命,楊尚書剛才那番話,妾不知道是何意?大王不在了,妾只想平安生下孩子,撫養四郎和孩子們長大,完成大王臨死的囑託,楊尚書想查什麼自己去查,妾就當沒聽見,妾一介女流又身懷六甲,阿肅年幼不懂事,楊尚書莫要給我們招來禍端,請回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公主……」楊愔還想勸說,見元玉儀一臉冷漠,於是伸手拉住高肅的手問:「郎君,你不想為阿爺報仇了嗎?」

  高肅看看楊愔,又看看母親,不知如何是好,再次大哭起來。

  「滾、快滾!」元玉儀氣得渾身發顫,用手一指門口。

  「沒想到公主竟如此無情。」楊愔站起身、悻悻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