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場好戲

  「阿爺?」高孝琬從睡夢中驚醒,揉了揉眼睛,看到風塵僕僕的父親站在自己榻前。

  「穿好衣服,阿爺帶你去個地方。」高澄冷冷道。

  內官趕緊給高孝琬穿上衣服,「阿爺,這麼晚去哪裡?」高孝琬忐忑不安地跟隨父親,高澄騎上馬,把高孝琬抱在胸前,馳馬來到位於鄴城西北千秋門外的一片樹林,這裡圍滿了手持火把的京畿軍府士兵。

  「弟……弟拜見大兄!」高洋來到馬前,拱手道。

  「確定今晚他們會從這裡出來嗎?」高澄問。

  「弟……在一個時辰前……捉住在漳……水邊……備船接應的濟……北王元徽,他……交待就是今……晚子時,還……有弟埋……在宮裡的暗……樁也傳話說,痴……子已經收拾……行……李離開了顯……陽殿,前……往華林園新建的土……山,應……該很快……就會出……現。」高洋結巴著好不容易才說完。

  高澄鼻子裡冷哼一聲:「等會,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去接皇后了嗎?」

  「已……經接……了,馬……上就……到。」高洋話音剛落,皇后的車駕從千秋門出來,停在樹林前,高皇后從車上走下,惶恐不安地問高澄:「大兄,何故夜裡把阿妹叫到這偏僻所在?」

  「請你來看一場好戲。」高澄道。

  「好戲?這個時間?在這裡看?」高皇后一臉困惑。

  「快……出來了,都把火……熄了,藏……身到樹……後。」高洋對眾人道。

  月色中,樹林裡一塊大石被頂開,露出洞口,洞口裡伸出一隻燈籠,聽見有人小聲說:「陛下,外面沒人,安全。」

  十幾個黑影從洞口裡陸續鑽出來,然後鬼鬼祟祟地往樹林外走,突然有人高喊一聲「點火!」就像半空中炸了個驚雷。

  一支支火把亮起,樹林內外被照得如同白晝,也照亮了這十幾個黑影的臉,分別是皇帝元善見、皇帝寵愛的李嬪和胡夫人、齊王妃元仲華、中侍中劉思逸、侍講荀濟、尚書祠部郎中元瑾、華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等人。

  「完了!」元仲華抬頭看到坐在馬上的丈夫和兒子,嘴裡喃喃著,癱坐在地上。

  高澄對兒子說:「你看,你娘為了跟你阿舅逃跑,都不要你了。」

  然後又對高皇后道:「阿妹,你丈夫逃跑都不帶著你,可知他心裡根本沒有你,當初他幾次三番地向阿爺求娶你,都是假裝愛慕你,不過是拿你做護身符,阿爺早就看清他的目的,所以不肯答應,你卻一心想要嫁給他,現在知道你丈夫的真面目了吧!」

  「阿娘怎麼可以拋棄我和阿爺?」高孝琬覺得好丟臉、氣得大叫。

  高皇后放聲大哭,指著元善見道:「陛下枉負妾的一片深情,您不帶妾也就罷了,連您的兒子也不要了嗎,竟然記得帶上兩個小賤人逃跑,嗚嗚嗚——」

  元善見低下頭,沉默著不說話。

  「這麼晚了,陛下是往哪裡去呢?」高澄冷笑。

  元善見知道被捉個現形,連狡辯的餘地都沒有,索性把心一橫,也不害怕,挺直脊樑、昂起頭大聲道:「事已至此,朕無話可說,要殺要剮隨大將軍的便。」

  這倒讓高澄為難了,想了想說:「臣父子兩代為國家忠心耿耿,有什麼地方對不起陛下呢?一定是您身邊的侍臣和嬪妃慫恿這麼幹的!」說罷,示意左右斬殺李嬪、胡夫人和劉思逸。

  元善見厲聲道:「自古以來,只聽說臣叛君,沒聽說君叛臣。你要謀反,又何必指責朕呢!朕不想再做你高家的傀儡,既做了此事,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況是嬪妃!想弒君叛逆,看你的時間!」

  高澄被駁斥得啞口無言,連忙命左右退下,翻身下馬向皇帝叩首,大哭有罪,親自護送皇帝回宮,又擺酒謝罪。

  然而飲宴結束,高澄還是命人將醉成爛泥的皇帝囚禁在含章殿,勒死李嬪和胡夫人,抓捕荀濟、劉思逸、元瑾、元徽、元大器、元宣洪等所有參與密謀逃跑之人,三天後全部烹殺於東市。而齊王妃元仲華則被禁足在齊王府自己的寢殿內,只等著一紙廢妃休書。

  高澄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不得不篡位的理由也有了,準備與親信大臣陳元康、崔季舒、楊愔在東柏堂內謀劃禪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