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肅聽完淚如雨下，不發一言，起身離去。
高演見高肅也哭成個淚人出來，問道：「皇帝怎樣了？跟你說了什麼？」
高肅擦去眼淚：「二叔要和阿奶單獨相處，不想有人打擾，讓我們都在外面候著。」
「哼，不想有人打擾，我偏不讓他稱心如意。」高演道。
「六叔……唉——」高肅一把沒拉住，高演已大步入殿。
「二兄還沒駕崩啊？」高演走到榻前帶著嘲諷的口氣。
「你……你等不及了嗎？」高洋氣得吐了一大口血。
「呵呵——」高演笑著在桌案邊坐下，拿起詔書看了一遍道：「傳位給太子……二兄覺得太子能坐穩皇位嗎？」
「這是我的意思，你二兄再有錯，太子無錯。」婁昭君說。
「阿娘——」高演走上前抱住母親，用身體把高洋拱到一邊，噘起嘴向母親撒嬌：「來的時候阿娘不是說傳位給阿兒的嗎？怎麼可以傳給漢家子？」
高洋被擠到床角，氣得吐血不止，婁昭君勸高演：「娘和你二兄說好了，他不追究我們，娘也答應他，由太子繼位，你做輔政王，和楊愔他們一起管理朝政，大事還由你做主，這樣不是很好嗎？」
「阿娘，你這是婦人之仁！」高演站起正色說：「就算太子會放過我們，楊愔會放過我們嗎？我們應先發制人，以防他們反撲，您直接下詔傳位於我，我有阿肅的百保軍，領軍高歸彥是棵牆頭草，我只要恩威並施，掌控宮廷朝堂不是難事，您無需跟二兄妥協。」
婁昭君氣道：「你不聽話了嗎？你想幹什麼？自家裡殺起來，想取太子而代之？這天下是你二兄的天下，繼承帝位理當是太子，娘為了保住你們兄弟子侄，才不得已對你二兄下手，娘現在很心痛，你二兄已經知錯了，娘打算原諒他，高殷是我的嫡親孫兒，他聰慧、仁愛、善良，我沒有理由廢掉他，你還是安安心心做你的輔政王吧！」
高演見母親態度堅決，沒有轉還的餘地，只有長嘆口氣：「阿娘遲早會後悔的。」說完轉身離去，看都不看兄長一眼。
「阿娘——，六弟他、他會殺了阿殷的，還有紹德，朕可憐的孩子們，恐怕都性命難保……」高洋抱住母親哭泣。
「你放心，有娘在，就有阿殷在，娘會保護你的孩子不受傷害，只要有娘在，你的兄弟們不敢亂來。」婁昭君安慰著兒子。
「阿娘，不孝兒要走了，我好怕見到大兄……」高洋流著眼淚。
「阿惠會原諒你的，阿娘跟他禱告，你已經懺悔了所有的罪行。」婁昭君抱緊兒子、安慰著他。
高洋憂心忡忡躺在母親的懷裡，四肢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連眼睛、耳朵都在往外冒血，直抽搐了一刻有餘，才終於咽了氣。
「侯尼於！我的兒啊！不要怪阿娘心狠！嗚嗚嗚——」婁昭君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像兒子小時哄他睡覺一樣，只是老淚縱橫。
天保十年十月十日，齊帝高洋在晉陽宮德陽堂暴崩，時年三十一。
當初高洋登基稱帝，改元「天保」，有術士說：「『天保』拆開為『一大人只十』，預示皇帝只有十年運。」鄴城有童謠「馬子入石室，三千六百日。」高洋是午年生，對應「馬子」，三台宮曾是石虎舊居，「石室」對應三台宮，三千六百日，正是十年。高洋繼位之初登臨泰山，曾問一個老道士自己能當幾年天子，道士回答：「三十。」高洋以為能當三十年天子，直到死的那天，方才恍然大悟，十年十月十日，不正是三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