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相願？……這個不靠譜的傢伙！不是讓他戌時之後送信的嗎，正午還未到，他怎麼就把信給了六叔？公道？祖母打算怎麼給阿爺公道？把皇帝教訓一頓？能有什麼用？完了，仇報不成，還把祖母和六叔也牽扯進來，高肅心裡這個氣啊！
德陽堂內，高洋連喊數聲，卻沒人進來救駕，這時毒性完全發作，腹部一陣陣劇痛，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沒走幾步，摔倒在地。
「來人啊，快傳徐之才救駕，傳楊愔、可朱渾天和、高歸彥、娥永樂、太子——」高洋口吐鮮血，努力地往殿門爬去。
高演聽見殿內動靜，不放心母親，囑咐高肅和侍衛們守住殿門，自己一人走了進去，看到皇帝正在地上一邊爬一邊吐血，母親則坐在桌案前滿臉是淚。
高演走到皇帝跟前，高洋抓住他的衣裳道：「六弟，母親瘋了，她居然下毒害朕，你快去叫徐之才來解毒……」
「母親沒有瘋，是二兄你瘋了。」高演冷冷說。
高洋鬆開了高演，他抬起頭怒目道：「原來你和母親是一夥的，你們合起來謀毒害朕，朕不該心軟，那日就該直接賜死你！來人，來人啊——」
高演冷笑：「別喊了，二兄倒行逆施，已經讓你窮途末路，連你的心腹庫直都不幫你，你還不知道悔過嗎？」
說完伸手抓住高洋的雙腿，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母親身邊，高洋自知難逃一死，哀求高演：「看在朕沒殺你的份上，放過太子吧，你要奪位便奪，勿傷他性命啊！」
高演看了一眼兄長，嗤笑：「是陛下沒殺我嗎？我還以為是上天的意思。」
高洋知道求這個弟弟沒有用了，爬到母親面前，叩首流淚：「阿娘，兒子犯下的罪，兒子來償還，太子是無辜的，求您保護太子，不管怎樣，我是您的親兒子啊，阿殷也是您的親孫子啊！」
婁昭君點了點頭：「殷兒是我的親孫子，我會保護他的，你安心去吧！」
「阿娘，嗚嗚——」高洋嘴角流著血、再次抱住了母親，把頭埋進母親的懷裡：「阿娘，我殺了大兄，對不起，我不求阿娘的原諒，只求阿娘抱一抱阿兒吧！嗚嗚——」
看著這個兒子，婁昭君心情複雜，自己生了六個兒子，最喜歡的就是大兒高澄，大兒死後，最疼愛的是高演，其次是高湛、高淯、高濟，可憐淯兒十六歲早夭，高洋是她唯一不愛的兒子。
每當看到高洋，就會想起那段不堪的痛苦往事，以為這個兒子長得醜，性格憨厚，後來才知道他城府極深，大兒遇刺那天，丑兒前後叛若兩人，就讓她對大兒的死心生疑惑，丑兒登上帝位後日漸淫亂荒唐、殘暴無道，甚至對母親也惡語相向，然而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問世上，是要有多無奈，母親才會對兒子下毒手呢，看到孫兒的血書和愛兒的哭訴，為了保護兒孫們不再遭到丑兒的屠戮，不得不大義滅親。
現在這個殘暴的逆子蜷縮在自己懷裡，像個孩童一樣尋求母親的安慰。
婁昭君流下眼淚，伸手撫摸著兒子的臉，泣道：「你是真的知道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