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頭也不回,她的時間不多了,一眼也不想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殘影虎軀微顫,這番話好似觸碰到他最敏感的神經。
「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嗎?可你的兒子是個廢物,他甚至都不敢站起身為你說一句話。」
他拎著軟劍走上前,大聲質問著。
「後生這話不對,我兒子憨直了些,但絕不是廢物,至少他聽他娘親的話。你......真可憐......」
李氏輕聲回應,可下一秒,那軟劍洞穿了李氏的心臟。
「可憐......」
殘影冷笑一聲,「死了的人,才真的可憐。」
唰!
一劍抽出,鮮血四濺,在空中綻放。
李氏仍舊沒有回頭,一雙手還死死地握著那早已經生鏽的短刀。
殘影走上前,看著那雙手,眼中儘是厭惡。
唰唰!
簡單兩劍射,直接砍斷了李氏的雙手,而後,猛地一腳踹開了房門,此刻方桌旁的石寬,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也不動。
殘影走上前,坐到石寬對面,可剛剛坐下,便自己好似被一隻惡虎盯上餓了一樣。
四目相對,石寬眼中布滿了血絲,他一言不發,可那股不知道從何而來威壓,卻讓殘影忍不住渾身一顫。
「你應該憤怒,至少說明,你還算是個男人。」
「你的劍很快?」
「比你娘的,稍稍快一些。」殘影平靜地回應,「就差這一點。」
「我爹走得早,娘親自小便讓我讀書,不讓我學習武藝,她曾說,習武只能救一人,十人,而讀書可以救百人、千人、萬人。」
石寬的聲音平靜異常。
「百人?千人?萬人?」殘影戲謔不已,「可你救不了你的娘親,救不了你自己。」
李氏反鎖房門,將自己和殘影他們擋在了門外。
而如今,為了保護石寬,李氏就慘死在石寬的面前。
殘影看著眼前冷靜異常的石寬,神情無比的嘲弄,連自己和家人都無法救贖,還說什麼救百人、千人、萬人。
「不。」
石寬端起碗,碗中稀粥只剩下最後一口,他不忍喝下,可短暫的猶豫之後,仍舊猛地一口灌下。
「你可知為何,娘親要把我鎖在屋內?就此逃走,豈不是能躲過這一劫?」
殘影微微一愣,他同樣也有這個疑惑。
既然李氏有本事殺了他帶來的殺手,絕對可以拖住時間,絕對可以為石寬爭取逃跑的機會。
可她並沒有如此做,反而將石寬牢牢鎖在屋內。
「所以,我娘說,你真可憐,因為沒人教你如何生存。」石寬繼續說道,「我自幼熟讀兵法,悟出了一個道理,留一手,總沒錯。」
「留一手?」
殘影萬分詫異,此刻的他面對眼前手無縛雞之力的石寬,竟感覺到一股濃濃的不安。
能斬殺李氏這般高手的殘影,此刻竟會畏懼石寬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石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伸出手擦了擦嘴,「你敗了!」
未等殘影反應過來,石寬猛地一跺腳。
咚!
伴隨著一聲悶哼,就在殘影的座位地下,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殘影來不及躲閃,連人帶著椅子,一同掉入漆黑的洞中。
顯然這就是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陷阱。
那黑洞不過一人見方,但足足有十米深。
「哈哈哈,真是對有意思的母子,你應該在下面放上一些尖刺或許會更加有效,至少能傷了我。」
殘影仍舊囂張,以他的手段,只需縱身一躍,便能從黑洞中衝出去。
「我是憨了點,可我不傻。」
石寬回應一句。
殘影冷笑一聲, 而後便準備借力從洞中跳出去,可是在他的手摸到四周瞬間,一股黏糊糊的觸感傳來,噁心至極。
「這是......」
「火油。」
石寬拿起桌上的油燈出現在坑洞的上方,「這煤油燈是我娘省了許久留給我夜讀的,平日裡我都捨不得用,今日就便宜你了。」
「我送你下去,見到我娘記得告訴他,是她的寬兒送你下去的!」
石寬的眼神猛地一變,那股冷漠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手中油燈隨之落下。
轟!
坑洞內的火油瞬間被點燃,火焰騰起數丈高。
「啊啊啊啊~~~~」
殘影悽厲的慘叫聲隨之傳來,好似惡鬼一般,焦糊味也隨之在房內瀰漫。
「你就差一點!」
石寬低吼一句,而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撿起被李氏的殘肢,抱起她的屍體,「阿娘,粥涼了,咱們換個地方吃。」
可是剛剛走出兩步,石寬便忍不住地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雙眼血紅,呆若木雞,可是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怎麼也哭不出來,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秦軒飛速跳下馬,看著熊熊燃起的大火,跪在地上,眼中儘是絕望的石寬,眼皮狂跳。
他來了,但是晚了。
他猜對了,可也錯了。
果然,吉祥賭坊和天闕書院有莫大的聯繫,果然,玉書公子真的對他看重的石寬下手了。
「石寬......」
秦軒看著心如死灰的石寬,內疚地說不出話來。
「草民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石寬機械地開口,經歷這一切,他已經猜想到了秦軒的身份。
秦軒一時間竟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在這偌大的京城中,他連自己人都保不住,還配被人稱這一聲陛下嗎?
黑市的迷霧,傅仲謀的步步為營,整個京城之中,他知道的太少,能做的太少,根本無法撥雲見日。
本以為解決了戎族能享受暫時安寧,可是而今發生的一切,皆是讓他措手不及。
「今日家母仙逝,而今再無牽掛,承蒙陛下不棄,草民願為陛下驅使。」
那聲音哪裡像是剛剛死了娘親的人?
「如今朝堂困頓,傅仲謀專權,朕需要人幫朕統領兵部,你便是朕的人選。」
聽聞兵部二字,石寬不由地虎軀一震,慘白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震撼。
他也沒想到,秦軒竟然會讓自己去當兵部尚書。
石寬下意識地看了懷中的李氏一眼,若阿娘知道,定會開心的吧。
「而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
「願聞其詳。」
「先哭出來吧。」
秦軒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石寬的肩膀,那一刻石寬雙眼呆滯,而後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草民遵旨......」
下一秒,火光的映襯下,石寬悲痛的哭喊聲,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