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宗逃生了,他躲藏在自己的忠實手下家裡,同時他讓何皇后去求費雪純為他向湯章威他們調停。
何皇后花費了許多錢,說了無數的好話,才讓費雪純答應為他們調停。
當湯章威聽到那個費雪純的調停之意後,他說:「那個唐昭宗倒也狡猾,他實在是一個有趣的人。」
費雪純說:「那你是允許他回來大唐本土了嗎?」
湯章威點了點頭,說:「是的。」
玻璃窗外是恢復了生氣的世界一艘生鏽的大船的船尾,繩子上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小旗子在風中狂飛亂舞。
我們來到一家商店。他在這家商店花了一大筆錢,給我買了一件淡藍色的外衣和一件襯衫,給他自己買了一套白色的亞麻套裝。他吩咐店主對這些衣服做一些小小的修改,並且縫好褲腿的外翻邊,傍晚前送到旅館。然後,我們就沿著一條下坡路走得飛快。他高興地揮動著竹竿,一言不發,那隻胳膊在我的胳膊下使勁夾著,以使我們的步伐更歡快更有生氣。
「對了,下午應該好好理個髮。」他說,聲音里透著滿意。
小桌上,消費的各種票據壓在菸灰缸下,已經形成一個特殊的扇形。侍者拿來了第五瓶威士忌。
「我們是一點鐘吃飯嗎?」我問。
我剛喝了兩杯苦艾酒,因此頭有點兒暈。
「對了,還要吃飯。你是該餓了。」他晃著杯子裡的冰塊回答。「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不知道我是不是也總是這麼餓。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什麼也不記得了。給你一個小時的自由,出去吃飯吧。我現在不吃。你去櫃檯看看,是不是有小麵包。不過不要給我拿來,你只是去看看。」
我起身走過去。長長的塑料蓋下擺放著各種樣式的麵包,當中夾的生菜葉耷拉在麵包外面。一個小伙子穿著污漬斑斑的工作服站在櫃檯後面。他把一堆五花八門的酒瓶子當成鏡子在認真研究自己的頭髮。他心不在焉地看了我一眼,所有的人都是用這種視而不見的眼神看一個小兵的,好像士兵都是透明的。
「吃的倒是有,但一點兒都不乾淨。」我走回來對他說。
「有點兒髒在這兒是最普通的小事兒。那你就趕緊走吧。」他遞過一張鈔票打發我離開。「拿著,去吃飯吧。往港口那邊走,這樣你還可以看看那些姑娘們。」
「那些姑娘們?」我吃驚地說。
「就是通常說的那些姑娘們。你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叫法?」他的話裡帶有嘲諷的語氣,不過態度還算友好。「任何一個大港口都會有的一群女人。如果你想要,黑人姑娘也有。總之,就是那種姑娘。」
「我更喜歡吃飯。」我笑了。
他聳了聳肩,有些失望。
「我是說,你邊走邊看。看了她們,你不是還可以把臉轉向別處看嗎?真幼稚。」
「是的,先生。」
「喜歡哪個就好好看看。誰也不會知道的。」他冷冰冰地說。然後打開懷表,「兩點鐘回到這兒。不能晚了。」
在街上,我彎腰頂風前行。我為自己能自由行動而高興,也為有新衣服可穿而高興。不過,在我向港口走去時,這種自由已經讓我覺得乏味了。我吃驚地發現,我更喜歡看他當著我的面吃飯。我想像著他吃飯時的一些動作和對待侍者免不了的蠻橫無理。
我的右邊是大海,海邊是各種各樣的港口設備,左邊是一堵殘破的牆壁。我貼著牆壁走,看見一些人正順著路上狹窄的階梯擁進下面的幾家小餐館。一家餐館門前的幾隻筐籃很是顯眼,筐里裝滿了蝦蟹之類的海味,再靠裡面有一條灰色的魚在兩指深的水池中緩緩遊動。很快就有一個侍者探出頭來打量我,我趕緊走開。我轉回身看了一眼遠處的港口。五顏六色的船頭、一排排的煙囪,起重機以及撩人的海風,這些都使我覺得像一部電影裡的景致。我的眼睛都看酸了,又聽到一片嘈雜喧鬧聲,可能牆壁那邊就是一個市場。這些都使我頭疼難忍,更何況我剛才還喝了一些苦艾酒。走到又一家餐館的招牌前時,我決定進去了。餐館裡很冷清,店主站在廚房門口,不很熱情地打量著我。
我覺得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好像落進了一種真空。這樣的真空不讓人感覺輕鬆,反而讓人覺得壓抑。我隱隱約約產生了一種懷舊的思緒,懷念起我的城市,我的家,好像還想到了軍營。,姑娘驚恐地移開銼刀:「噢,對不起,先生。」
「沒什麼,親愛的,沒什麼。」他親切溫柔地說。
「怎麼回事?」理髮師很擔心,怒氣沖沖地問那個姑娘。
「沒什麼,別怕,親愛的。繼續吧。這樣挺好。」他又說。
姑娘拿起一個棉花球俯下身去,仍然特別小心。
理髮師不知如何插話,幾次向我使眼色。我繼續著自己的觀察。他是個老頭,面色蒼白,小心謹慎地守著他的鋪子,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夥計還非常年輕,在最遠的那個角落裡看報紙。
「怎麼樣?」剛一走出理髮館的門,他就問我。
他給了一筆不少的小費,出來的時候那三個人匆匆忙忙地一起撲過去給我們開門。
「是說那個指甲修剪師嗎?骨瘦如柴,倒也不難看,不過很瘦小,40公斤都沒有。」我講給他聽。
「這我知道。我真想踢她一腳。狗雜種。」他咬牙切齒。「我已經受不了銼刀的噪聲了,你想,後來還扎了我。」
儘管是上坡路,我們還是走得很快。風已經停了,樓房底層的那些燈光已經不再搖曳閃爍。我出汗了,也覺得有點兒累,特別想回旅館換換衣服。
可是他卻說:「你聞聞,多麼新鮮的空氣。就應該是這樣。颳風之後,最好再下點兒雨,空氣立刻就這樣了。走起路來兩條腿像是有人推著一樣。太好了。」
我相信他也渴了,放在口袋裡的那個小酒瓶不會再是滿的。果然,只過了一會兒,我們就真的坐進一家咖啡館了。一塊矩形的天空,被洗刷得清清亮亮,覆蓋在那個不知名的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