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厲害角色

  萬寒玉和任寶寶鬥了那麼久,他們為了斗贏對方,放棄了湯章威他們為敵。

  相反,這些人還爭相向湯章威示好,這讓那個唐昭宗有些不滿,可是就算他再不滿,那個湯章威和白存孝帶著大軍已經進城了。

  東波斯行省,註定是那個湯章威和白存孝的地盤了。

  這個唐昭宗就算是再不滿意,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所以任寶寶才公開投靠那個湯章威的手下和女人楊吉兒。

  萬寒玉其實以前是湯章威放在唐昭宗旁邊的棋子。

  現在,她只是歸位而已。

  紀華容聽他笑聲朗朗,話語之下卻似有一種壯懷消磨的隱隱沉鬱。也不追問,起身到屋角木櫃裡取了一壇酒來,斟出兩杯,推一杯過去,只說:

  「勸爾一杯酒,歸醉可無憂。」

  任飛光伸手接過,一笑道:「只恐身世酒杯中,萬事皆空。」

  紀華容輕輕搖頭:「不,世事仍大有可為,你來江南不也正是為此?」

  任飛光默默回看她一眼,心中感慨叢生。眼前這女子洞察他肺腑,夫復何言?

  他將手中酒一飲而盡,憂思舊事從此拋置一旁。但覺酒香留齒,懷生激烈,竟是幾個月來頭一次壯志回瀾,雄心再起。

  ……

  五更時分,兩人已喝完那酒。任飛光起身告辭。

  紀華容卻道:「我尚有一事相詢。」微一猶豫,抬頭望定任飛光,「當日你在毓華居,可看見那獲勝一方里,有個劍法極高明的藍衫人?」

  任飛光迎望她目光,終於點一點頭。

  紀華容臉色微變,追問:「你當時為何不說,要替他遮掩?」

  任飛光起身走至窗前。「我不告知官府,是因為我相信那人決非奸惡之徒。而我此刻直言相告,卻是因為相信你有識人之明。」

  紀華容低頭不語。任飛光便也不再多說,轉身出門,忽然回頭問道:「那人是誰?」

  紀華容正拔了髮簪撥一撥燈火,屋中霎時一亮。只聽她低聲說道:「慕容瀾。」

  這名字出口的一瞬,似有一種魔力,兩人竟都有片刻神馳。

  任飛光立於門邊,回想慕容世家近些年來奇蹟般重振的聲威,瘦西湖上,毓華樓底,那人劍氣丰神直掠江山之美,不由失神笑道:

  「原來是他。」

  ……那人微吃了一驚,走到他身邊,俯下身來。見他雙目緊閉,似乎又再昏迷,伸手欲搭他脈搏----

  卻見那少年手腕急彈,三指微曲,直點他脈門,眼見便將點中-----那人衣袖卻忽如活了一般,一翻一卷,徑纏少年手指。

  但那少年卻似早已料到這般後招,手腕猛然一挫,便似霎時斷了,恰恰避過這衣袖糾纏。底下雙腿卻已無聲襲到,直攻那人頸側要穴。這一踢來勢奇疾,蘊力甚大,卻無一絲風聲,待發覺時已不及化解,那人笑贊一聲,不得不向後閃開。

  少年自地上一躍而起,即向洞口竄去,並不回頭,手中已彈出幾根鐵線,經緯交叉,便如一張羅網攔截那人追勢,方位極為精準。那人出手破解,身法便被阻截。

  這幾下突襲逃脫阻截配合得妙到顛峰,眼看便已逃出山洞。少年心下正自一喜,忽覺腳底暄軟,欲避已有所不及,下一刻腳下已空,方自大驚,卻已腳落實地----原來那陷阱也不過二尺余深。

  他應變極快,未有片刻猶疑,已提氣向上一躍。但不過瞬息之差,那人已然趕到,五指輕揮,向他頭頂百會輕輕一按。

  少年不得不身形急墜以求相避,終於又再落入淺坑。他臉色蒼白,明白自己卻已再無機會。

  只聽那人笑了一聲:「你的應變當真不錯,沒想到居然真用到這個陷阱。」

  少年神態鎮靜,揚頭問道:「你是誰?」

  那人正自纏起方才少年射來阻擊他的琴弦,臉上笑容依然未散:「我叫任飛光,並非你的仇人。」

  「既非仇敵,為何捉我?」

  任飛光這時方才凝目望他:「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誰殺了府尹大人。」

  少年琴師面不改色,眼神深澈清寒:「是我。」

  任飛光默默審視他片刻,忽然笑道:「我知道了,殺人的是他。」

  少年目光不由一跳。

  任飛光淡淡重複:「殺人的不是你,另有其人。」

  少年冷笑,並不反駁。但笑容與神情卻已略顯僵硬,任飛光一一看在眼中。

  他走開兩步,款款說道:

  「你沒有殺人。你不過是在殺人者走後,改變了兇案現場的布置。他走時只掩上了窗戶,是你與眾人一起進屋發現屍體,佯裝查看窗戶是否關好,趁人不備閂上窗子,做成密室的假象。」

  「當然你早已安排退路。你事先服下藥物,藥性發作時看來便如普通寒疾,兩日後呼吸停頓,脈息全無,足可矇騙普通大夫。城外亂葬崗自有人拿了解藥接應,這樣脫身可算全無馬腳。你仍舊回去家裡,世上好比從未曾有過琴師阿天此人。」

  少年心如萬鈞,一直沉落下去。聽這人篤定語氣,竟不象是猜想,而是一切真相都已在他掌握之中。

  任飛光這時回到他身邊,目光銳利,望定他臉。忽然沉聲道:「這計劃只有一個破綻,便是你們二人生得太像。」

  他看見少年雙瞳猛然收縮,當即接了下去:「不錯,我當日見過他。殺死揚州府尹的,便是你哥哥。」

  少年一時不言不動。

  但他的恐慌只持續極短的一刻,然後那人多年來的言傳身教悉於此時發揮作用。

  他忽然徹底冷靜,腦中一時澄靜如水,將各種對策飛快地過濾一遍----然而最後的結論依然是別無他途。

  他慢慢抬頭,瞧見對面的青山頂上落了一掛極圓極大的太陽。那太陽異樣通紅,非常靜穆,象漸冷的木炭里深吞的余火,透出的都不象是光,只是一種純粹到頂點反使人覺得冰冷遙遠的顏色。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人第一次帶他進他的書房。西窗里照進太陽殘光,將那人的臉映成一片蒼紅,那時他說:

  「若你生來便負了某種責任,若有一日為這責任你必得犧牲,那便沒什麼可猶豫,也沒什麼可不舍,因那責任便是你性命所在,二者決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