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海上,黑貓僅剩的瞳孔炸開,金色的鮮血四濺。可不覺間,血液連同黑貓一同消失,仿若從未來過。
墨色的涼亭外,張希只覺的那檐角的銅鈴一搖,振散了幾環淡墨。張希仔細的聽著些什麼,在這寧靜的墨色中,驟然狂笑。
笑無聲,他笑著笑著,眼前的畫景便流淌起來。
是雨,搖墜銅鈴的雨。祂抹散了這層疊的畫卷,以動帶聲,細密的落到了墨院之內,將這位安靜的「儀式序章」吞沒。
該是許願的時間了,許一個方向,秉願行於階梯之旅。
張希環顧著四周殘留的墨漬,在看向遠處,雨隱匿了形,這白色的心障內空蕩蕩的。
來些雨聲吧,張希痛苦的思索著,只是不願再忍受著毫無生機的寂靜。
雨回應了他,簌簌聲響起——
一轉眼,那黑白空院,便換作了雨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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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了,威爾克!」
頭上裹緊一條紅布,大笑著的船長一手握著船舵,一手將飲盡的酒瓶送給那撲上甲板的海浪。風暴似乎是小了些,但狂躁的海水依然憤怒的抗拒著妄圖貫穿風暴的海盜船。
「船長!救命!」
白鬍子威爾克被一隻海水拋來的章魚纏住了右腿,正慌張的掙扎著。
船長的眼瞳一掃,小跑著來到了白鬍子身旁,即便是船隻的左右晃動讓他的步伐有些滑稽,但他的動作依然迅速。
叮——叮!
黃銅色的長劍舞動,雖在與章魚碰撞時發出金鐵撞擊之音,但船長只是瞪眼砍到第三刀,那似是裹滿石油的黏膩軀殼便被一分為二。
「呼——」白鬍子狠狠的喘了口氣,他不害怕章魚將他拖入海中,只是怕掉進海里與那些怪物搏鬥時,他親愛的船長沒注意到自己,開著船跑了。
轟——
看似破爛的海盜船筆直的撞散了浪牆,沖入了風暴中心的平穩區。
船隻自動順著風暴核心旋轉,卻又未受渦核產生的向內牽引力,被吞沒於渦眼之中。興奮的船長自口袋中尋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羅盤,只粗略看了眼飛速旋轉的指針,便帶著他唯一的船員拿上一件漁網,縱身跳向夢海。
「嗨!那位先生,請讓一讓。」
站立於夢海上的兩位海盜像是踏著衝浪板的極限運動者,飛速的接近旋渦中心。
沉默的紅衣也發現了迎面衝來的兩人,不過他並未慌忙躲閃。
他張口,似是說了些什麼。
旋轉的海浪驟然一寂,猛衝而來的海盜們穿過了紅衣隱去的位置。這渦核之內的空間,仿若成為了一張光柵畫,雖是一圖之景,卻無法並存。
當海浪聲再度回歸,紅衣一閃,男人再次現身。
張希打量著這兩位突然衝來的冒失鬼,一位黑眼圈的紅頭巾,面帶張狂的笑容,不需細看便知曉是個海盜。另一位鬚髮皆白,略有油漬的皮衣和不太精明的眼神倒讓他看起來像個——人質?
張希只是看了看收拾漁網的兩人,便又自顧自的在渦核處尋找起來。
「啊!先生,你是淘金客嗎?」
白鬍子走了過來,他的嗓門很大,但舉止卻有些扭捏。
「不是。」
「哦!那你是海盜嗎?」
「嗯?」
張希疑惑的看向白鬍子,覺得對方另有所圖。
「別這樣,威爾克。」紅頭巾帶著燦爛的笑容走來,他拍了拍傻站著的白鬍子,將手中的漁網遞給對方。
「我們想邀請您加入船隊,先生。」
紅頭巾優雅的行禮,又補充道:「我是珍妮號船長,自冰原而來。」
「你好,船長先生,不過我只是路過此地找些東西,並不適合加入船隊。」張希禮貌拒絕。
「哦,好吧。」船長顯得有些失落的回到了正奮力打撈的白鬍子身邊。
嘩嘩——
奇異的漁網收緊,竟撈上了不少因郵輪沉沒而墜入夢海的船詭,海盜二人在幾隻殘缺的詭中一頓翻找,只尋到了一枚鋼鏰。
張希在尋找左義,想要試試看能否搶救一下這位曾搭過遊艇的好心人。
自晉升成功之後,儀式所塑造的環境漸漸消散。待張希脫離時,癔症的怪物已快要崩解。
張希輕鬆的雨溶解了對方,不過這次,他將這白霧融成了能量。
果決的放棄了癔症的權能,是因為張希切實感受到了癔症的隱患。這一次,黑貓引動了被張希存留的癔症,借力其臆想封禁之能一舉斷絕張希的思考能力,若是還留著癔症,誰知曉,這把刀又會在何時刺死自己。
張希並不想走鋼絲,若一失足,那可成了他人笑料。
將手探入夢海之中,於此時,指尖的指向方位如圖像般疊合,張希的手伸入立體的圖像,將那柄不慎遺失黑針取出。
階梯是意識的晉升路徑,並不能直接提供毀天滅地的實力。而初登階梯的「許願」環節,則是確定個人所希望行走的方向罷了。畢竟雨幕遼闊,欲圖前行,總需有個方向。
張希並不清楚他的願望產生了何等反響,他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在理解——頻率。
他似是一個笨拙的學生,粗劣的運用著這種知識,或許是因為被標定為表徵的原因,在雨中運用「頻率」並不困難。
如張希現在打撈物品的方法,就是選定風暴之上的雨幕中一種雨滴的頻率,之後將選定範圍中的同頻物體,二者置於剝離其他頻率的平面。若是需要從這種平面中取東西,只需要伸手進入平面,自己的身體便會自然的適應此平面的頻率,將東西帶出來。
與其說這種運用很神奇,倒不如說自己的身體更為神奇,因為平面內的一切都並不能永遠維持同一頻率,但張希自身可以。
至於他所求雨聲,或許,也是一種頻率?
可惜現象並不能用自然物理來解釋,張希更傾向於理解其為「唯心事物」。
嘩嘩——
海盜二人組那邊傳來一聲驚呼,一個長條形的棺材房被漁網打撈上來。
「船長,好像有活人啊!是新船員!」
「好了好了,威爾克,我們要先將他救出來,小心些,他很脆弱。」
張希轉頭,良好的視力讓他輕鬆辨別出那被小心抬出的男人的臉。
「是左義,沒想到他真活著。」張希感慨了一句,向海盜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