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午夜叮咚響

  他遏制住劇烈的喘息,平靜而優雅的站在藍色的鏡面前,用水流將粘稠的墨綠色凝膠取下。

  西服上的膠體溶解在水中,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太過於魯莽了。經驗誘使人盲目,這讓他差點破壞了自己的「角色」。

  邁步重新進入餐廳,悠揚的樂曲令人舒心。雖然面頰因為劇烈運動而泛紅,但左義依然從容的觀察四周。

  寬泛的視線並沒有引起敏感者的不滿,即便遊蕩的行為引來警覺者的目光,左義仍能用禮貌的微笑掩蓋他的意圖。

  「朋友,不來喝一杯嗎?」

  淡粉色的酒液輕柔的舔舐著高腳杯的唇口,銀色的紋身包裹著堅實的肌肉,濃密的鬍渣邊還垂落有醉人的酒滴。

  一瞬間,左義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並不是未經世事的青年,也曾聽說過男上加男的激情故事。不過這些故事的主角大多是開放的外國友人——就像是如今他偽裝的身份。

  健碩的男人站了起來,他那動感的肱二頭肌收縮著。

  左義後退了一步,他無比驚恐,甚至幻聽到:

  「口瓜,多麼年輕的肉體口牙!」

  男人的手搭在了左義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強行壓著左義坐在了男人身旁的椅子上。

  怪不得男人能夠在座位緊缺的餐廳中獨占一桌,原來——

  男人將他的嘴唇湊上來,像是要親吻這個略帶顫抖的英俊美男。灼熱的氣流噴灑在左義的耳邊,讓他的身體僵硬。

  「又見面了,左義。」

  「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至愛親朋——張希啊!」

  迷茫——抽搐——質疑——

  左義的臉色還在變幻,但當他假設對方是那位神秘人時,對方的面孔真的回到了混沌狀態。

  「回神,朋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啊。」

  左義回歸冷靜,他之所以慌張,也是因為他的詛咒的原因。

  魅力——一個能夠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詛咒,並且,沒有代價。

  左義無法精確的控制這種詛咒的效用,但保持心緒平穩,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降低詛咒的影響。

  自桌邊取過半瓶淡粉色清液,張希將它遞給身邊的左義。

  「喝口果汁吧,如果你需要吃些什麼,可以去取餐區拿些。」

  左義有很多疑問,從這位張希先生變化身形的能力來看,對方恐怕並不如他所述的那般「毫無威脅」 。

  迅速的前往取餐區,無暇留心於燈光下晶瑩的糕點與奇異的拼盤,左義只是用白色的淺底瓷盤盛放了兩塊戰斧牛排,便回到了餐桌。

  「吃肉?」

  張希有些疑惑,依常理,碳水主食不應該是最頂飽的食品嗎。

  「對,」左義看了眼品味果汁的張希,「在郵輪上不要吃綠色的餐品,以及米飯。」

  張希好奇的看著左義,等待著他透露更多信息。

  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人類的意圖也不止能從面部表情觀測,看著不在搖晃酒杯,洗耳恭聽的壯漢,左義咂了咂嘴。

  「今天是郵輪上的第一天,肉類中並沒有混雜奇怪的東西,為了補充足夠的蛋白質,當然要吃肉。」

  金黃的碎屑點綴於牛排表面,香料的汁水划過細膩的紋路,方格樣式的烤制印記下,嫩紅色的肋條片段肉質緊實,即便不搭配青檸去油,也格外鮮美。

  囫圇的進食後,左義的盤中只剩下兩條牛骨。

  張希輕晃著酒杯,許久才微呡清甜的石榴汁。他的目光遊動在餐廳中,弧形杯身的反光為這項必要的舉動提供了廣闊的視野。

  見左義吃完,張希貼心的遞過一張餐巾紙。

  「謝謝。」

  左義接過餐巾紙,同時摸到了夾在其中的硬物。

  「你不必如此小心的,餐廳中,乘客們只會吃飯。不在同一桌上的人無法探聽其他人的交談。」

  張希對這樣的規則有所預料,畢竟剛才左義大方講述食譜時,他有觀察過附近乘客詭的反應。

  將硬質乘客須知看完,左義的眉頭皺起。但他並未提出質疑,只是沉默著將紙遞迴。

  「你想要知道些什麼?郵輪可能產生了未知的變化,我所知道信息也需要驗證。」

  「不急,」張希搖頭,「你有表嗎?」

  「沒有。在郵輪上,應該只有廣播員播報的時間是可靠的。」

  「是嗎?」張希僵硬的摩挲著下巴,對決詛咒給他造成的貫穿傷被銀色的紋身遮掩,但依舊給他的行動造成了影響。

  「我得到了一個消息,這次就餐時間會延長到在午夜12點,緊接著會有鋼琴家的演出。」

  張希望了望餐廳中心的舞台,那空蕩蕩的黑色檯面上空無一物。

  「在你到來前,播報員講述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

  左義的動作一頓,就連心跳也停滯一瞬,放大的瞳孔瞪著張希。

  「你——」

  張希打斷了左義的肺腑之言,他無奈的補上了無法離開餐廳的消息。

  左義沒有離開座位進行嘗試,果斷的看向同桌的男人,他真誠的表述了聯合的意圖。

  張希認同的點了點頭,他開始提問。

  「我們應該與邀請函上的乘客相同,是嗎?」

  「對。」

  心緒百轉,在上船時之所以更換語言,正是張希對左義奇怪用語的猜測,但如今看來,這種模仿是失敗的。

  「我們能夠溝通,無論語言。」

  「是的。」

  「失去邀請函的乘客會如何?」

  左義環顧四周,有手指向了餐廳門口提供服務的侍者道,「我的推測是轉化,但並未目睹此過程。」

  張希將目光投向侍者——黑色的修身衣,高跟鞋,以及毫無異常的儀態。

  或許,癔症的造物,那位死去的機械師,也會成為工作人員?

  慌張孩子沖向餐廳,他穿著松垮的睡衣,腳上卻只剩下一個拖鞋。小巧的身軀輕鬆的鑽過侍者的攔截,他邊跑邊尋找著藏身之地,飄忽的眼神半睜半閉,直到看見一位熟人,他才如夢初醒。

  男孩爆發了一切潛力奪命狂奔著,瞬間嘈雜的環境也吸引了左義的注意。

  「麻煩了。」他欲起身,遠離混亂的漩渦。

  「坐下!」

  強勁的力量將剛剛起身的左義拉會座位。

  如雷霆炸響,是轟鳴的的琴音。黑色的影出現在它的舞台之上,卻僅是安靜的站立,連同餐廳的鬧劇也為之一滯。

  「叮咚~」

  清脆的回音撥動了郵輪的時間,午夜的曲目即將開演。

  張希看到了、看到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