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鷹漸漸消失於遼闊的夜空當中,一股別樣的寂寥和孤獨開始朝寧曉菱襲來,緊跟而來的還有思念、悵惘、淒寂、傷感和無奈。
穿越到這裡已經一個余月,由於老皇帝東方敖的厚愛,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但她仍然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家。
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像剛才那隻雄鷹一樣,擁有一對會飛的翅膀,自由翱翔於藍天下,訪遍天涯海角,說不定能找到回去21世紀的路。
愁懷隱隱,寂寥幽幽,千萬個思緒充斥心頭,揮之不去,欲理還亂,寧曉菱怔怔地仰望著遙遠無垠的穹蒼,默默詢問到底何時才能回家……
今日午飯過後,寧曉菱抵達刑部,準備把最近兩年的案件查閱一遍,希望從中學到一些東西,以助破解何旭東一案。
負責管理檔案的官吏將所有資料擺在桌面後,在寧曉菱的吩咐下退出房外。偌大的室內,只有寧曉菱一人靜靜查閱著一個又一個卷宗。
整個過程,她柳眉微擰,凝眸聚神,不時揮筆札記,直到案件看得差不多了,卻還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瞄了一眼最後幾本泛白的卷宗,寧曉菱本想略過不看,然而,仿佛有東西牽引似的,她還是拿了起來,竟然從中找到兩宗獨特詭異的案件。
案件一是城中某富商摔死街頭,初判為意外身亡,但家屬不滿,要求重審,最後得出結論是死者雖撞頭卻非致命傷,撞頭僅是暈倒,真正的死因是窒息,死者口中塞有一塊小白紗。
案件二是城郊有一路人被勒致死,現場留下一女子的白紗長圍巾。
兩宗案件,死因雖非相同,卻有一個共同證物——蘸有少量薰衣草香氣的白紗!
莫非兇手是同一個人?而且還是女子?寧曉菱腦海猛地閃過此種念頭。接著,她不禁想起仵作也曾提及何旭東口中殘留一股薰衣草香油味。會不會……難道是連環殺人案……寧曉菱心頭大震。
正好此時,外面傳來幾下急促的敲門聲,更把寧曉菱嚇了一跳。
「誰?」她極力穩住微顫的嗓音。
「大人,是我,黃俊!」
聽到黃俊熟悉的嗓音,寧曉菱噓一噓氣,叫他進來。
「大人,您要屬下查的事情,已有結果!」
「嗯?」
「大理寺卿張大人是京城人士,父親張亦清是個香油商販,家境富裕。張亦清生性風流,除了一妻二妾外,還經常在外沾花惹草,流連妓院。」
妓院!寧曉菱眼波一晃。
黃俊不知箇中原因,繼續稟告:「在張譽勝十三歲那年,張亦清曾與正妻華氏發生過一場大爭吵,還導致張譽勝左手骨折。」
「他左手受過傷?」寧曉菱不由一聲驚呼。
「大人,怎麼了?」見她反映如何之大,黃俊深感納悶。
「沒事!那後來呢?」
「張亦清繼續流連花叢,直到兩年前身亡。」
「張亦清是怎麼死的?」
「張家對外宣稱是心猝死家中,民間卻流傳他是縱慾過度而死於客棧一廂房。」
「張譽勝呢?他當時怎麼說?」
黃俊思索片刻,回答:「隻字不提!避免觸及他的傷心事,同僚之間便也不再追問,均認定張亦清是意外發病身亡。」
「除了張譽勝,張亦清是否還有其他子女?」
「張大人還有一對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小妹已經嫁人,弟弟在張亦清身亡後正式接手張家香油生意。」
寧曉菱稍微沉吟了一會,目光觸及桌面的資料,於是問道,「黃俊,你可知道哪兒有賣白紗?」
黃俊一聽,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用古怪驚訝的眼神看著寧曉菱。
寧曉菱不知原因,又問了一次。
「大人,這白紗……」黃俊支支吾吾,最後還是如實答出,「是青樓出品,只有青樓女子才用。」
寧曉菱愕了愕,恍悟過來,馬上轉向另一個問題,「除了張家,京城還有誰經營香油?」
「皇上提倡經濟整體化,城內香油供應一直交給張家獨做。怎麼了?大人因何突然問起這些事?」
寧曉菱叫他走近兩步,把方才查閱的兩宗案件遞給他。
黃俊看了個大概,驚嘆:「是這兩宗案子!」
「你知道?」
「嗯,當年挺轟動的,受害者家人均認定死者是被謀殺,還有目擊者看到兩名死者案發當日曾跟一黃衣女子一起,但最後苦於找不到證據,只能不了了之,終審為意外身亡。」
「是張大人負責的吧?他找不到頭緒嗎?」
「嗯。大家也感到奇怪,張大人一向才思敏捷,料事如神,想不到會被這樣兩宗案件難倒。」
寧曉菱靜默。
黃俊知道她在沉思,便也不做打擾,靜靜陪在一旁,繼續翻閱著手中的卷宗。
大約一刻鐘後,寧曉菱才恢復過來,叫他一起收拾好資料,然後雙雙離開刑部。
出了刑部大門,寧曉菱腦海突然浮起柳從蓉受傷哀痛的樣子,不禁心血來潮,命人準備馬車,獨自來到辰王府。
由於手執令牌,這次她仍能暢通無阻地來到柳從蓉居所——雲煙閣。
寧靜的湖邊,一身淡綠色衣裙的柳從蓉亭亭佇立於楊柳樹旁,纖細修長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落寞、孤單與哀傷。
「娘娘!」寧曉菱緩緩走近她,低聲叫了一句。
柳從蓉沒有回頭,更不回話,雙眼依舊注視著碧湖遠處。
寧曉菱在她身邊停下,側目凝望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一股憐惜在心底油然而生。不禁安慰道:「或許……事情並非你想像中那樣!」
「莫非大人已經查出結果?」柳從蓉轉過臉來。
寧曉菱想了想,才答:「暫時還沒有,不過下官認為何旭東對你並無二心。」
「你不是他,又如何知道!」柳從蓉低哼一聲,移開視線。
「既然選擇愛他,就該相信他。」
「寧大人有否愛過人?」
寧曉菱微怔,隨即搖頭。
柳從蓉唇角輕輕一扯,不再做聲,雙眼繼續投放在平靜的湖面。
「娘娘……」
「關於何旭東一案,我估計再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大人還是請回吧!」柳從蓉下逐客令。
寧曉菱忽覺一窘,沉吟了一下,忽然柔聲道出:「娘娘見過刺蝟麼?刺蝟是一種性格非常孤僻的動物,喜歡安靜,遠離人群,受到驚嚇或碰到危險的時候,全身棘刺迅速豎立。娘娘每次都冷漠絕傲,拒人千里,跟刺蝟很像呢。實不相瞞,下官有段期間也曾度過一種刺蝟生活。」
由於孤兒出身,寧曉菱自小養成一種自卑感和孤獨感,特別是中學至大學那幾年,自覺形成一種保護膜,整個刺蝟一樣,從不與人交談,對所有事物都是漠然待之。
發覺柳從蓉有點動容,寧曉菱繼續道:「我曾講過,很喜歡娘娘的淡定性格,更欣賞娘娘的勇氣和不屈不撓的精神,希望有天能與娘娘以朋友的身份見面。」
「朋友?」柳從蓉苦澀地笑了,「為什麼?」
「或許我們屬於同類吧,我們都是刺蝟,不是嗎?」寧曉菱淡淡一笑,明眸開始轉向微波蕩漾的湖面。
「刺蝟……刺蝟……」柳從蓉不斷低喃著,不過從她柔緩的面容可知,她內心已經起了變化,開始接受了寧曉菱這個朋友。
俯視著柳從蓉在水中的倒影,寧曉菱嘴角慢慢往上揚起,嬌顏綻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從不輕易結識朋友的寧曉菱,以為這次獲得一段珍貴而真誠的友誼,殊不知這個她自認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將來有一日幾乎將她推進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