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西京

  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在中原,只要她心裡還有他。

  時間一天天過去,漫天的謠言壓得謝家弟子抬不起頭,連父親都沉不住氣招了他去詢問,他盡力敷衍過去,心底隱秘的期待始終在持續。壓力越來越大,就在即將失望的那一刻,開始了變化。

  流言又有了新的內容。

  傳說謝雲書當年被魔教中人擄上天山,經過七年臥薪嘗膽忍辱負重,苦心孤詣籌劃,終於使計擊殺了教王,功成身退回到中原。其間種種瀝血感天泣地,不僅為陷落魔教的無數中原人報了深仇,更秉持俠道精神低調內斂,對此功績秘而不宣,甚至默默忍受了多方疑忌責問。

  來去兩地的西域商人言及四年前曾聞天山內部譁變,前任教王暴斃,動盪之烈前所未見,魔教囂張氣勢一度低迷,內部變動頻頻,無形驗證了真實。

  新的傳聞更清晰,也更有說服力,與謝雲書的形象完美契合,卓越非凡的名門俠少屈身敵手隱忍復仇的故事令無數閨中少女動情灑淚。先前激烈的聲討者以更快的速度轉成了擁戴者,因曾經的辱罵慚愧萬分,謝家的形象再度輝煌燦亮,高不可攀。人們的目光充滿了敬仰,為中原人能在天山核心誅殺最可怕的魔頭而自豪。

  傳言很狗血,被大眾自動詮釋了多個版本,細化到殺死教王的一招一式,還衍生出謝雲書不得不為了復仇捨棄愛人的故事,順帶著遲遲不願娶妻也有了答案,聽得四翼瞠目結舌,對各色荒誕離奇的想像嘆為觀止。

  隨著每一天爆出的新內容,私下的談議變成了八卦專場,笑到藍鴞、墨鷂肚子疼。

  「太肉麻了,但真的很管用。」碧隼捶著桌子,笑得險些斷氣,「我還在想她會用什麼辦法。」

  以流言對流言效果好得出奇,謝家不置一詞,非議已風流雲散,甚至再也不用為無端失蹤的七年砌詞掩飾,經此之後,無人能以魔教的經歷作攻擊之由。

  「你也覺得是她?」墨鷂拭著眼角的淚花,揉著酸疼的臉腮。

  「除了她還有誰。」藍鴞笑嘆,「但這次可是黃雀在後。」

  「不知道銀鵠能不能順利查出來。」碧隼滿心期待,「幾次去北方均一無所獲,此次線索這麼清晰,應該會有收穫吧。」

  每三天即有飛鴿遞來最新進展,謝雲書捺住焦躁靜候。

  闢謠的傳言最初起於南方,卻是緣自北地的指令。

  一路細探下去,抽絲剝繭的追查遇到了極大阻力,斷絕了全部線索,銀鵠一籌莫展,進退兩難,再度陷入了困局。

  北方能在大範圍施加影響,勢力深藏至此的門派寥寥無幾。

  行事乾淨利落,絲毫不顯痕跡,迦夜身邊必然有人。

  會是誰?

  一張一張地翻查著密報,凝視著蜀中方家滅族的詳細經過,眉間漸漸擰起了疑問。白鴿撲翅飛出窗口,掠向遠處的天空,帶著墨跡未乾的指令。

  探查的目標只有一個。

  西京,君王府。

  「實在不知如何才能稍事彌補。」沈淮揚清秀的面孔愧疚而沉重,「是我沒有看住莎琳,致使謝世兄遭人詆毀。」

  「此事與你無關,何須自責。」謝雲書扶住欲拜的少年在椅上坐下,親切寒暄,毫無怨懟之色,「沈世伯可好?」

  「家父一切安好,特別交代我向謝世伯請罪。」見他如此禮待,沈淮揚越發難受,「莎琳在酒樓聽說鄯善被精絕所襲,險遭滅國之禍,又恰逢隔座有人談起謝世兄頗多讚譽,她意氣之下——」

  「她也是個可憐人。」總算明白了流言起因,謝雲書雲淡風輕的帶過,「原也怪不得她,事情過去就算了。」

  「都怨我的疏忽害得謝家家聲受損,謝世兄英名受累,萬死莫贖。當年葉姑娘好意寬諒了她,卻——」沈淮揚內疚得不能自已,站起來一揖到底,訥訥地難以言語,幾至無地自容。

  謝雲書緩顏寬慰,大度從容,化解了對方的滿腹歉詞。

  四翼曾建言斬草除根,思慮再三還是作罷。畢竟莎琳一生因他與迦夜而顛覆至此,雖然脫離南郡王,但受制於一度為人嬖倖的經歷,沈淮揚不可能也無法將其納為正妻,公主之尊淪為小妾,委屈可以想見,恨怨難平不足為奇。

  如今事已平定,以沈家之嚴謹,必不會再讓莎琳道出半句波瀾之語,他便也無意深究,喚過青嵐陪同款待,一場平地風波算是消弭無形。

  回到書房,一隻雪白的信鴿悠閒地在案上踱步,啄咬著狼豪筆管,見得人來,偏了偏黑豆似的眼,乖乖地讓他取出密箋。

  箋上是銀鵠的手筆,僅有寥寥四字。

  速來西京。

  西京長安帝王都。

  天子腳下,繁華極盛之地,熱鬧可想而知。

  行人如織摩肩接踵,揮汗如雲朝新而暮敝,龐大的都城充斥著八方來客,異地行旅,四夷匯聚,萬國來朝。

  隨處可見各色奇裝異服,香風盈市,百態雜陳。深目高鼻的胡人嫻熟地推銷著閃亮的珠寶,高大的崑崙奴駕駛著華麗的馬車,吐火的賣藝者炫示著伎倆驚起了喝彩,粘糖人的被一群孩子圍得忙碌不堪。東西兩市商賈雲集,一百零八坊琳琅薈萃,教人目不暇接。

  青嵐和碧隼眼花繚亂看不過來,滿是興奮之色,謝雲書卻無心留意,及至在指定的酒肆與銀鵠會面,劈頭就問。

  「查出了什麼?」

  銀鵠行事一向穩健,才讓他單憑四個字就趕到了西京。

  一言出口,銀鵠左右撓頭,吞吞吐吐地對答。

  「查是查出了些東西,尚不能確定。」

  遲疑的口吻讓人無從捉摸,碧隼上去捶了一記。

  「無法肯定你把我們千里迢迢喊過來,賣什麼關子,快說。」

  銀鵠尷尬地笑:「我好像有見到雪使,可——」猶豫了半天,明顯底氣不足,「未能證實。」

  「什麼意思?」謝雲書緊盯著對方,「你的眼睛從不出錯,到底是不是?」

  迫人的壓力讓銀鵠期期艾艾:「我只看了一眼,真的不能確信,君王府的守衛太嚴,試過幾次都失敗了。」

  「她在君王府?」

  銀鵠報告起近日的收穫:「接到飛鴿傳書後我開始探查,但對方來頭太大,坊間流傳雖多,卻儘是浮面的小道消息,內里獲知的有限。」

  君王府並非如南郡王一般的新貴,來歷猶要深遠得多。

  隋朝末年,群雄紛爭。

  君家為江南士族大宗,家資逾萬,傾力助太宗軍資。長子披甲出征為太宗臂助,幾度生死。及至天下大定,高祖親封異姓王,君家堅辭不受退居為賈。後賜萬金,敕令建王府,更以郡主下嫁。君家自此以商為業,旗下鋪號如雲,日進金銀無數,漸有富甲天下之譽。多年來延攬英豪,穩居北方武林道之首,為中原鼎足之力。

  其祖君成安,僅憑隋末偶見太宗一面即決意傾家扶助,殯逝之時葬儀極盡哀榮;其長子武藝超群戰功赫赫,舊傷復發而早逝;次子君若俠,妻清樂郡主,修容俊貌風流倜儻,兼而手腕過人,君府規模之盛多緣其運籌帷幄。可惜天妒英才,盛年病逝,將整個宗族交到了剛剛成年的獨子手上。

  君隨玉,君若俠與清樂郡主之子,現任君府之主。行止神秘鮮少露面,江湖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自幼隨父習武,世人不知深淺。十七歲上,君若俠與其妻先後病亡。君隨玉以弱冠之齡繼掌大權,殺伐決斷沉毅善謀,無人敢以後生小視。

  以君家在北方的勢力,迦夜若隱身其中,足可躲得滴水不透。

  「她幾乎不出門,君王府的防衛盤查比天山還緊,我好不容易混進去一次,院落繁多門禁重重,完全摸不清路徑,唯有退出來。」銀鵠面有難色,這般棘手的對象還是頭一遭。

  連銀鵠都束手無策的地方。

  他默了一刻又問:「你何時見過她?」

  「君王府的馬車。」銀鵠不好意思地承認,「驚鴻一瞥,我瞧著依稀有點像,她——」半晌沒說下去,銀鵠收住了話語。

  「會不會是偶然?」碧隼出言置疑,「或許她根本不在府里?」

  銀鵠有些顧忌,飛快地瞟了一眼謝雲書:「我想應該在。」

  「你怎麼知道?」青嵐聽了半天,終忍不住參與討論。

  銀鵠道:「因為近年長安最轟動的話題就是——君隨玉收了一位義妹。」

  「義妹!」幾人同時脫口,又面面相覷,俱是傻了眼。

  謝雲書緊抿起唇,俊顏沒有一絲表情。

  君家歷來低調嚴謹,風評甚佳。但因地位特殊,一直是街坊傳言的重點話題之一。相較於帝王將相,討論君家這種非官非民的世家不會招來橫禍,也更隨意放縱得多。

  君家的傳奇,君家的財富,君家的勢力,君家神秘莫測的種種傳聞,皆為人津津樂道地一談再談,從酒樓里擁擠的人潮低議中即可輕易窺出一二。

  來的時機恰好,適逢長安燈會。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

  游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長安三日不禁夜,燈火璀璨,流光溢彩,正是難得的玩樂之日。

  街頭搭建起座座彩燈,有形如寶塔樓閣,有如玉樹瓊枝,有如仙山靈台,形形色色幻彩鮮明,有些甚至達二十丈之高。以錦綺為罩,飾以金銀流蘇,望之奪目生輝。另有萬餘大小彩燈高懸,猶如銀花火樹。

  千餘宮女衣綺羅,披錦繡,珠翠搖搖,妖嬈可人,在燈下載歌載舞,三日三夜不息。天下太平已久,又逢良宵佳節,更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極盡盛世之歡。

  在酒樓雅座間俯視著絢麗紛呈的場景,謝雲書一無喜色,冷著臉聽銀鵠述稟。

  「大約三年前隱隱有消息傳出,君隨玉不知從何處帶回了一名女子,極盡寵愛,無論什麼樣的珍寶,只要能讓她略微展顏,均會毫不猶豫置於面前,君府為她連換了九名善做揚州菜的廚子,甚至請來宮廷御膳房的御廚指點,這是長安最出名的錦衣坊匠師親眼所見。據說她起居的一苑飲食用度莫不奢靡,一卷珠簾更是數以萬計的上等寶石串成,還為她鑿了一條暗渠,費盡心機引入了溫泉水供沐浴——」其實於兩人的關係還有更多八卦,但看謝雲書的臉色,銀鵠知趣地咽了下去。

  「巷間傳聞極雜,直到前年君隨玉對外宣稱義妹,猜測就更多了。她深居簡出,得遇的人寥寥無幾,但聽一兩個見過的人描述,應該就是主上。」

  「什麼叫應該,你不也見過。」青嵐沒好氣,有些替三哥不值。

  銀鵠翻了下眼睛:「等你看了就知道。」

  「此言何意?」謝雲書冷冷地問。

  銀鵠頓了頓:「今日燈節,聽說君隨玉也會來此觀賞,極有可能偕主上同行,屆時一見便知。」

  碧隼望了望樓下水泄不通的人群:「到這兒?」

  銀鵠咧了咧嘴,忍住了沒有挖苦,遙遙抬手一指。

  「到那兒。」

  斜對面有一幢玲瓏雅致的小樓,從半開的窗欞約略可見室內華美雍容,陳設無不精緻,銀燈高懸卻清幽無人,與喧鬧的街市形成了強烈反差。

  「那是君府的產業,也是歷年賞燈會的最佳地點,俯瞰整條街,燈火游龍必經此過,只要她來,一定是在樓上觀賞。」

  「難怪你包了這裡,費了不少銀子吧。」碧隼恍悟。

  「貴得要命,我出了天價。」銀鵠眼也不眨,「端看今日運氣如何了。」

  夜,漸漸籠罩了一切。

  華燈越來越亮,映得整條街猶如白晝。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銀鵠和碧隼久未見面,又開始鬥嘴。謝雲書一言不發,默默凝望著下方的璀璨流光。

  那年上巳,她與他並肩同游,在擁擠的人群中形影不離。

  一錯手,已是如今的局面。

  他不想失去她。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名士佳人盡出,爭睹長安極盛之夜。人聲鼎沸,歡笑歌舞頻傳,勾得心裡痒痒的,但因著謝雲書神色冷淡,誰也不敢妄動,眾人因著他的沉默而沉默,窗下喧聲如潮,座中清寂無聲,仿佛被隔絕在了歡慶之外。

  枯候良久,銀鵠突然跳起來。

  「來了,就是那輛馬車。」

  不用他指,一行惹眼的車駕排開人群緩緩駛近。

  「你確定?」青嵐隨口道,禁不住探頭細看。

  「不會錯,車上有君王府的徽號。」

  純黑的四騎駿馬動作如一,馬身旌飾鮮亮,黑漆車架上以銀線刻出簡潔素雅的花紋,並不過度奢華,卻隱然有種氣勢,迥異於眾多來去的華蓋香車。

  車停在小樓前,侍從利落地跳下車放好腳凳,動作極為敏捷。

  當先下來的是一男一女,身法輕捷迅巧,極快地探視周邊,爾後與樓內迎出來的人形成了一圈屏障,隔開了好奇的人群。

  錦幔輕掀,一個氣質如玉的男子探出身,那張臉甫一入眼,幾個人皆呀了一聲,認出是曾在謝家做客的玉隋。

  「原來他是君隨玉!」青嵐錯愕,登時直了眼,「當年還曾和大哥稱兄道弟,竟然是……」誰曾想到那位溫文和氣的公子,竟是北方武林道的巨擘。

  「怎麼不先說一聲。」乍然的意外令碧隼抱怨。

  「我又沒見過他,今天也是第一次。」銀鵠沒好氣道,「你以為君王府的當家是說見就能見到。」

  這廂吵嚷,那邊的君隨玉回過身,仰手接著車中人,似乎說了句什麼。

  廂內探出了一隻白生生的手,玲瓏秀美,在燈下猶如瑩玉琢成,四周瞬時靜了下來。那隻手微微一落,搭在君隨玉掌間,柔若無骨,指形纖長,無須珠玉增輝已令人移不開視線。

  隨著輕輕一牽,眼前現出了一個錦衣麗人。

  雪白的貂裘裹著纖巧的身段,黑亮的烏髮輕挽。容顏絕代,膚光勝雪,剪水雙瞳似寒潭靜月,一靜一動無限風情,如一尊活色生香的玉雕,華燈下明艷絕倫。

  無數眼睛凝望,一時俱屏住了呼吸,剎那間神思全無,唯見微蹙的眉尖若霧鎖遠山,恨不能傾其所有換佳人一展歡顏。

  那一種教人失魂落魄的美,在夜色中不忍驚破。

  一行人進了雅閣許久,樓前才漸漸恢復了熱鬧,許多人仍心不在焉,猶沉浸在驚心動魄的麗色中。

  碧隼半天回不過神:「那是雪使?我怎麼瞧著——」

  「不一樣是吧,我當初也這麼覺得。」銀鵠扳回一城,得意揚揚,「照說雪使的容貌是不會變的,可那不是她又是誰?」

  青嵐還在發呆。

  謝雲書沒開口,眼睛不曾離開分毫。

  看著她在錦凳上落座,倚著窗邊瞧景致,微偏著頭聽身邊男子的話語,烏髮上挽的還是那一枚牙簪,懷裡擁著一個套著錦袋的手爐。

  沒有人會再覺得她是個稚齡的孩子。

  眼前的玉人曲線優美,現出了十八歲的少女該有的娉婷身姿,如果說過去的她像一枚待放的青蕾,今天即有了初綻的無限風華。

  一別四年,她,竟真的長大了。

  「我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麼要服那個毒花。」碧隼一邊看,不忘發表意見,「要是這樣子教王會放過她才有鬼。」

  「千冥的眼光確實不錯。」銀鵠就事論事。

  「三哥也很有眼力。」青嵐情不自禁地附和。

  「不過很奇怪,她那麼多年都是老樣子,怎就突然變了?」碧隼相當納悶,「難道君隨玉有什麼秘法?他是什麼時候搭上雪使的。」

  銀鵠立刻鑿了一記,碧隼吃痛猛然醒悟,立時冒汗,偷偷瞥了一眼身側,還好謝雲書專注地凝視,仿佛未曾聽見。

  「原來他在揚州時已包藏禍心。」青嵐咬牙切齒,對於對方敢跟三哥搶心上人一事極其不滿。

  「他為什麼化名去謝家?」

  「好像提過她像一個故人什麼。」銀鵠費力地回憶。

  「雪使自幼在天山,江南哪來的故人,仇人倒是一個又一個。」碧隼困惑不解。

  「一定是託詞。」青嵐恨恨地道,「竟沒看出他這般奸詐,虧謝家還以上賓相待。」

  「沒想到她躲在西京,又有君王府擋著,難怪怎麼也找不著。」

  「虧我還跑了一趟南越。」

  「我一直佩服你居然能在那種鬼地方查出情報。」碧隼一不留神說了句心裡話。

  「真的?」銀鵠先訝然後得意,繼而自誇,「難得你說句實話,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現在你總算承認我的探聽之術要比你精。」

  ………

  七嘴八舌了半天,目光又投回了對面的樓閣。

  雪玉般的臉在絢亮的燈下映出了迷離彩光,美得極不真切,看著宛如夢裡,眾人均有些心神不屬。

  君隨玉替她斟著茶,望著街市盛景笑談,說了一會兒話,牽過迦夜的手摸了摸,轉頭吩咐了一句,很快身邊的女子遞來一個鼓鼓的錦袋,替下了懷中的暖爐,想是溫度漸漸低了,又添了新炭。

  她懶懶地笑了一下,蘊著三分謝意三分慵倦,幾許不在心上的散漫,現出一抹嫣然無邪的嬌媚。

  碧隼無聲地咽了下口水,定了定心神佯作自如地環視,恰好銀鵠略不自在地望過來,二人尷尬地相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