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猜心

  「二哥可診出是何原因?」謝雲書擔心是她舊傷又犯。閱讀

  謝景澤微一躊躇,不知從何而說。

  謝夫人出言催促:「景澤還不快說,我看葉姑娘疼得緊,別是什麼要緊的病。」

  謝景澤咳了咳略為尷尬,把一旁拉長耳朵的小弟驅出了門外,才轉頭面對母親和三弟:「葉姑娘腹痛倒不是什麼大礙,她是——」吞吐了半天,聲音壓得很低,「天癸將至。」

  愣了半天,謝雲書不自覺地紅了臉。

  「會不會弄錯了,就算癸水初來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謝夫人疑惑不解。

  「這與她練的功夫有關。」謝景澤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練的哪一路,但確是極陰寒的一種,她雙十之齡才癸水初至,定然是由此所致,發作起來也比尋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氣冰寒,越是運功痛得越厲害。」說著說著突然想起,「青嵐說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過她,還動上了手,大概錯不了。」

  「可有辦法讓她痛苦輕些?」約略明白了大致,謝夫人問道。

  謝景澤點點頭:「我這就寫張活血止痛的藥方,另外得小心別讓她受寒,她身子太虛要多留意,不然極易落下毛病。」

  「這還用你說,我一會兒就去叮囑她,這孩子的娘親不在身邊,我自會代為關照。」謝夫人嗔怨地轉向謝雲書,「說來也得怪她的父母,怎麼忍心讓這般可人的女孩練勞什子邪門武功,他們是哪裡的人?」

  母親的問話讓他愣了一下:「她的雙親早過世了,大約五歲的時候。」

  謝夫人怔了怔,心疼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憐的孩子。」說著紅了眼圈,「我去和她說說話,景澤寫完藥方叮囑下人趕快煎了送進來,書兒吩咐廚房做碗薑片紅糖湯。」

  見母親去了鄰室,謝景澤攤開筆墨龍飛鳳舞地寫藥方,一邊和弟弟交代。

  「適才探脈發現她確實中了毒,時日甚久,大概就是提過的玉鳶蘿花,此花過於罕見,具體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細診,不然沒有把握。」

  「有勞二哥。」謝雲書微微鬆了口氣。

  「不過她的經脈有些問題。」謝景澤皺了皺眉,惑而不解。

  「二哥是指什麼?」一顆心又提起來,他盯著苦思的人。

  「還是與她練的功夫有關,她全身經脈相當脆弱,與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憑真氣撐著。」

  他心裡一寒,把迦夜的舊傷定期發作,所知有關功法的一切悉數道了出來。

  謝景澤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來:「照你的說法這種功夫很危險,短期耗損經脈以求速成,長遠必釀禍患,一個不好後果不堪設想,明知下場難測,她怎會魯莽至此。不說旁的,單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續發作必然日趨嚴重。」

  他半晌說不出話,只能問最關鍵的:「有沒有調治的方法?」

  「方才我診到一半被她震開了,必須察看受損到何種程度才能把握。」謝景澤頓了頓不無猶豫,「目前來看,真要補救,至少得先廢了這門武功。」

  廢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對她而言只怕比死還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驕傲,斷不會容許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門邊心事重重。

  謝夫人正在輕言細語地叮囑女兒家該注意的點點滴滴,迦夜難得溫馴地靜聽,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霧洇柔軟,看上去如一個乖順聽話的小女孩,又蒼白得惹人憐愛。

  這樣年幼的外貌,身體卻是千瘡百孔,全仗飲鴆止渴般地苦撐。他沒資格苛責她的輕率自傷,也不敢去想爭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價,遠比他的七年更長,更多,更沉重。

  丫鬟送來一個溫好的手爐,謝夫人親自替她放入懷中,將絲被掖好。見他在門邊痴望,瞭然一笑,領著丫鬟出去了,還順手揪走了窗邊探頭探腦的青嵐。

  望著他走近,迦夜的臉一點點紅起來,竟不敢對視,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紅了臉,越發羞得無地自容。本以為是練功造成的內腑受創,卻未想到是這個緣故,得知的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寧可忍著也好過在人前出醜。

  「可還疼得厲害?」清朗的男聲很輕很柔,溫熱的手撫上額際,服過湯藥又擁著暖爐,溫度趨近正常,不再冰得嚇人。

  迦夜的體質總是偏冷,他這時才明白是氣血極虛,陰寒入骨的後果,原因當然還是所練的獨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務必得多方留意。」他壓下心緒勸說,「以前又受了那麼多傷,我讓二哥給你開些方子好好調養。」

  黑亮的眼睛終於瞄過來,羞紅漸漸淡去:「已經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棧。」

  「別說傻話,還得喝好幾天的藥。」

  「本想現在就讓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無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動不了,沒人帶又很難走出謝家的迷陣,只有等明天。」

  「和謝家牽扯讓你那麼難受?」險些忘了她是多麼容易激起他的怒氣。

  長睫閃了閃,她又蜷得緊了些:「我不喜歡在別人的地方久留。」

  「你有屬於自己的地方?」話一出口他就知道犯了錯。

  「多謝提醒,這一點不勞你費心。」迦夜的臉忽然湮去了表情,只剩下一片漠然。

  後悔已來不及了,室內一片僵滯。

  「你一定要如此倔強,讓自己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沒什麼不好。」她丟開暖爐,坐起身隨手挽了發,氣息冷得讓人無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門道謝了。」

  「你現在要走,忘了還在病中?」他一時氣結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動,指尖拂過,逼得他不得不縮手。

  「別再逞強,一會兒你痛得更厲害。」他盡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此時根本不能再動真氣。」

  「那又怎樣,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無波,「你肯帶我出去自然好,不肯我最終也能尋到路徑。」

  他氣極而無法可想地看著她離開,心疼又無計可施。

  她什麼都能忍,怎樣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這副模樣,完全不在乎傷人傷已,卻教旁觀的人痛徹心肺。

  踏出房門辨了下方向,她徑直往右邊的月門行去,沒幾步就被人堵住了。謝夫人帶著兩個貼身丫鬟行過來,驚訝得見本該臥床靜養的人在面前微窘地駐足,愛子又氣又怒地跟在後頭不知如何是好。

  空氣靜止了片刻。

  柔弱的婦人粲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這孩子起來做什麼,缺啥叫書兒幫你吩咐就是了。身子還虛著呢,瞧這手又冰了不是,廚房給你燉了溫補的雞湯,快回去躺著喝了,別讓我放心不下。」

  「謝謝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許多,實在不敢叨擾。」溫熱柔軟的手緊握著,她不便掙開,磕磕巴巴地拒絕輕易被打斷,謝夫人關切又嗔怪的埋怨。

  「你年紀太小不懂,這女兒家的病說起來可不是小事,等你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別嫌我嘮叨,起碼得歇上好幾日,謝家的床又沒長釘子,怎麼就硬是要走呢?再這樣我可要替令堂罵你了。」婦人一邊輕柔地紊叨,一邊拉著她回房間,迦夜不好運功相抗,被硬拖了回去,不容分說地被按在床上蓋好了被子,從頭到尾沒有半分插嘴的餘地。

  「你們這些孩子就是仗著自己練了些功夫打熬得住,犟著不肯好生休養,讓長輩看了就心疼。湯是廚房照我慣用的方法燉的,加了些藥材,比尋常的更要滋補,可得多喝點。」

  謝夫人自不待說,兩個伶俐的小丫鬟也在一旁幫腔,三個女人圍成一團,將她數落得點滴不剩,好容易遇上了話縫,沒出聲就被餵了滿口雞湯,前所未有的狼狽。

  謝雲書在一旁看得兩眼發直,先前的怒氣去了九霄雲外,不是怕迦夜惱羞成怒幾乎要大笑出來。怎麼沒早發現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愛善良的母親正是克制她的絕佳人選,雞湯他也被母親強著喝過,雖然營養,味道著實不佳,向來不喜葷的迦夜要喝下那麼大一碗——

  果然,未過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來尷尬求援的目光,他還以同情而無能為力的眼神,忍笑忍得相當辛苦。

  被一群女人包圍得動彈不得是什麼滋味?

  她原先不知,直到謝夫人善意體貼地親問起居。

  白日時常在她身邊閒談做針指,夜裡遣貼身丫鬟來照料起居,連帶著她休息的房間成了謝家女眷的八卦娛樂室。

  謝夫人的重視徒然彰顯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目光往來不絕,每日唯一的事情即是看謝家眾多的姑嫂姨婆來來去去,用無止境的耐心回應各類重複了又重複的問題,從沒覺得這麼累人。

  出身來歷、學藝經過、相遇緣由、個人感情、怎樣入府、何種病情、交遊喜好。當然,最感興趣是因著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佩。

  唯屬謝家男子所有,連妻子都不給的身份信物,拜此物所賜,她沒被視為奸細丟進謝家刑堂。一直當他是暫時寄放,未在意這東西的重要性,難怪白鳳歌看她的眼神幽怨至斯。

  「你在聽什麼?」謝雲書在弟弟身後問,青嵐回頭訕訕地笑了。

  「二哥、三哥。」低叫一聲做了個鬼臉,「我在聽她們說話,葉姑娘好慘,天天被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問。」

  「今天是誰?娘也在?」謝景澤偷覷了一眼,忽然有點尷尬。

  「是大嫂、二嫂,還有白姑娘。」謝青嵐如實報告。

  「好像氣色不錯。」謝景澤不自在地岔開。

  「有嗎?我倒覺得她表情有點怪。」謝青嵐又回頭看了看,「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娘方才讓她喝了一大碗湯。」

  「又是雞湯?」

  「嗯。」謝青嵐比了比手指,「每天兩次,我看她喝得快吐了。」

  三人的臉上皆有同情之色。

  「前一陣你不也被娘灌過。」還記得小弟被二十杖打得很慘,同樣是母親親自照料。

  「那時我撐死了不喝,私下賄賂侍兒幫我倒了。」說起來青嵐揚揚得意,「可惜這招葉姑娘用不了,娘要親眼看著她喝下去才走。」

  「要不跟娘提一下,就說她的病不宜多喝雞湯。」再灌下去後果堪虞,謝雲書把目光轉向二哥。

  謝景澤較為實際:「娘手上有一堆補湯的方子。」

  三人同時默然。

  謝曲衡的妻子是江南名門閨秀,不諳武功,謙柔解意,與妯娌親眷相處融洽。謝景澤的妻子出身武林世家,與白家兩位小姐皆是手帕交,素來親厚有加,此次白鳳歌至揚州,多由她們陪著四處遊玩,今日過來閒談既是好奇,也有替白鳳歌一探虛實抱不平的意味。

  眼瞅室中並無旁人,大嫂還好,二嫂蘇錦容的問話漸漸藏不住刺詰。

  「聽說葉姑娘中了毒,終生都是這般年紀相貌?」儘管夫婿叮囑過不得多言,蘇錦容仍直直地道了出來。

  「確實如此。」迦夜隨口對答,扯出一抹淡笑,數日間已養成了習慣。

  「那也不錯,將來不必擔心容顏老去了。」蘇錦容輕笑調侃,「總像個孩子可是招人疼得緊。」

  「那是謝夫人仁厚。」迦夜像沒聽出譏諷。

  「娘就是心腸軟見不得人落難,也不管是真是假,昨日還為這跟爹吵了幾句。」不顧大嫂在一旁輕扯,蘇錦容又加了一句,「娘和爹多年沒紅過臉,我們這些小輩都有些不安呢。」

  縱然迦夜不快,臉上也看不出端倪:「是我給謝家添麻煩了。」

  「哪敢這麼說,該是我們致謝,多虧葉姑娘救了白家上下和五弟。」大嫂不無歉意,溫婉地轉過話頭。

  「葉姑娘在魔教身居何職?必定不低吧?」不肯就此放過,蘇錦容挑起另一個話題。

  「不值一提的虛銜。」迦夜單手支頤,黑眸清冷似水,被她看的人心裡一虛,想起身處何處又氣盛起來。

  「一介女子要居於人上,想必代價不小。」蘇錦容目光閃爍,語意深晦,「尤其葉姑娘這般形貌。」

  「那是自然,以二少夫人之明,當知魔教並非善男信女的所在。」迦夜落落大方地承認,倒教對方一時無詞。

  「怎的想到與雲書一起至江南?」

  「偶然同行。」

  「既是偶然,葉姑娘接下來打算往哪裡去?」只差沒脫口問出何時離開,謝景澤在外邊聽得直皺眉,歉意地看著三弟。

  青嵐暗裡搖頭,聽著二嫂步步緊逼多少有些不平。

  「很快,二少夫人不必擔心。」洞悉對方的潛意,迦夜似笑非笑。

  「葉姑娘別急,還是歇養好了再言其他。」大嫂嗔了弟妹一眼,不無窘意。

  「少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明天即是南郡王世子設宴的時日,我在此叨擾得夠久,也該辭謝了。」

  「都說蕭世成心狠手辣,倒像對葉姑娘甚有好感,那根千年雪參可不是常人能得見的玩意,當日真箇是生死相搏?」

  這話說得過分了,青嵐忍不住要衝口而出,被謝雲書一掌捂住,眼色沉沉地搖了搖頭,謝景澤在一旁極是尷尬,又不好說什麼。

  迦夜沒事人一般地拂了拂衣襟:「江湖中哪分得了那麼清,化敵為友也屬尋常,二少夫人想多了。」

  「卻是由不得人不多想,瓊花宴不是請動了姑娘去麼,換了鳳歌是絕不會給他這份臉的。」被提到名字,白鳳歌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從頭至尾不發一言,像是被拖來做了擺設。

  「白小姐是白道名門俠女,與我自然不同。」眼見著謝夫人的隨身丫鬟又端來了參湯,她嘴開始發苦。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聽得弟妹咄咄逼人的言詞,大嫂過意不去,親手從盤裡接了湯遞過來。

  迦夜端在手中頓了片刻,硬著頭皮喝了下去。

  儘管口味不佳,連日進補的效用卻是毋庸置疑,素白的臉透出了粉色,吹彈可破嫩若嬰兒,引出由衷的感嘆。

  「葉姑娘生得真美,再長上幾歲必然是傾國傾城,真是——」大嫂嘆了一聲未再說下去,頗有惋惜之意。

  迦夜倒沒什麼憾色,一旁的蘇錦容聞言接口。

  「大嫂說得不錯,將來婚嫁確是個難題,不說站在夫婿身邊,生子怕也多有困難,這——」

  「多承二少夫人垂目,我今生未作婚嫁之想。」迦夜截口淡笑,眼神已冷了下來,「風霜多年仇怨無數,隔日殞命也屬尋常,從未臆想過有此福分。二少夫人的好意用在我身上實屬浪費,還是多多關心白小姐為上,若能成妯娌之親定是合府上下之喜。」

  座中人豈會聽不出諷刺,口快多言的女人被噎了個結結實實,頓時僵住了。

  謝景澤趁機命路過的丫鬟喚妻子出來。

  謝雲書忽然放開弟弟快步走出,遠遠至偏院碧池旁才停下,臉色極是難看,青嵐追上來小心瞥了瞥,囁嚅著勸解。

  「三哥不要見怪,二嫂她不是……」不是有意挖苦?不是刻意給人難堪?少年想了半天還是語塞,唯有陪著默默站著。

  雖然一度不喜歡那個會拖累三哥的女人,但也看不過二嫂的含譏帶諷,更對白家小姐隱然失望。不提其他,怎麼說白家也是她一力救下來的,可休言感激,連句幫著分辯的話也沒有,一味沉默,未免令人齒冷。第一次覺得正派世家的作為不過如此,尚不及魔教中人的豁達坦白。

  那女人冷歸冷,卻有一股旁人難及的氣度,難怪三哥……

  許久,俊顏回復了常態,拍了拍弟弟的肩:「我沒事,回去吧。」

  「三哥還生二嫂的氣?」

  「我沒生氣。」

  青嵐仍有些擔憂。

  「你不懂。」謝雲書勉強笑了一下,眉間滿是澀意,「那是她說給我聽的,她知道我在。」

  她?是指二嫂?青嵐回憶著剛才的對話,漸漸不敢置信:「葉姑娘?她對三哥——」

  那些話是拒絕?有人能拒絕這般優秀的三哥?甚至還暗示他去娶白鳳歌?

  謝雲書沒有再說一個字,緊緊抿著唇,掩住刺痛的心。

  是的,她不要他,從頭到尾她就不曾想過和他在一起。

  固執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

  夜深人靜,門無聲地動了動,迦夜已睜開了眼。

  確定了來者,纖白的手從劍柄上鬆開,放下了戒備。

  修長的人不發一語地走近,路過守夜的丫鬟之際拂了一指,半睡半醒立時成了酣眠。

  「有事?」她半撐起來壓低了聲音。

  他沒有回答,趨近深深吻住粉唇,雙臂將她箍入懷中,緊得透不過氣,迦夜想推開,被他勒得死緊,重重地一拐落在腰際,他哼也沒哼一聲。縴手並掌如刀,不知該不該擊下去,遲疑之間,頭腦漸漸昏然。

  執著的眼睛在暗夜裡亮如寒星,一分一分地索要,炙熱的氣息火燙,燙得僵硬的身子一點點軟下來,手慢慢摟住了他的腰。

  他的唇逐步下移,扯開單薄的褻衣吻上了白皙瘦弱的肩。她驀然恢復了神志,卻沒有力量阻止,身體似乎已全然背叛。他拾起搭在他掌上的小手,一根根吻過玉蔥般的指,舌尖輕舔手心,她無法抑制地輕顫,陌生的悸動迷亂而無措。

  他卻沒有更進一步的侵襲,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靜,隱隱有危險的火焰。細看她的臉,像要從中找出隱藏的一切,或許發現了什麼答案,神色逐漸柔和下來,不複方才的狂烈。

  忽而輕如蝴蝶般吻了吻頰,替她拉上了衣襟,把嬌軀放回床上。

  她的頭腦一片茫然。

  「睡吧。」指尖在唇上輕點了點,他粲然一笑,俊美得讓人停住呼吸。等回過神,人已從室內消失,她扶著頭坐起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未束好的衣襟再次滑落,雪白的肌膚上密布著點點紅痕,真切地提醒她所經歷的荒唐,她怔怔地呆了半天,臉頰激燙地燒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