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遲綠和博延去了趟墓園。

  這個點來墓園的人少之又少，天空還霧茫茫的，墓園上方被霧氣瀰漫著,看上去仿若是仙境一樣。

  兩側的樹枝光禿禿的,路面也沒了落葉,倒是一側的草有些許的露珠。

  兩人手裡捧著花和祭拜品。

  博延側眸看向她，勾了勾她手指，「累不累？」

  「不累。」

  遲綠微微一笑：「來看我爸媽怎麼會累。」

  兩人往上走,到兩人墓碑前停下。

  過了一個新年,墓碑上的照片好像也沾染了些許喜氣。

  不知道是不是遲綠的錯覺，她總覺得她爸媽的照片看上去溫和了許多，溫和到讓她覺得,他們對博延也是和善的。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正常,他們以前就很喜歡博延，即便是出了那樣的事,遲綠也相信她爸媽是喜歡他的,不會遷怒。

  想到這，她瞥了眼旁邊的人。

  「不打招呼嗎博老師。」

  博延抬抬眼,臉上有淡淡的笑,「在等你介紹。」

  遲綠「哦」了聲，倒也沒和他客氣。

  她喊了聲：「爸媽，我又來看你們了。」

  她頓了頓,看向博延，「博老師也來了。」

  博延：「……」

  他挑了挑眉,淡聲問：「就這樣？」

  「啊？」遲綠茫然看他，「不然呢？」

  「不介紹？」博延慢條斯理提醒：「身份。」

  「……」

  遲綠噎了噎，有些無言。

  她失笑：「哦,博老師現在還是我男朋友。」

  話音一落，博延拍了下她腦袋：「錯了。」

  遲綠撲哧一笑，這才正經了起來。她知道博延的暗示，也知道他想自己介紹他什麼。

  對著博延的目光，她稍稍正經了一點：「博老師，我未婚夫？」

  說話間，她看了博延一眼，笑盈盈問：「這樣介紹？」

  博延捏了捏她臉，知道她是在調皮。

  他應了聲，看向墓碑上的兩張照片，正式打了個招呼。

  「伯父伯母，我是博延。」

  遲綠彎唇一笑，聽他說出那句——遲綠的未婚夫時候，她瞭然地勾了下唇角。

  博延什麼意思，她很清楚。

  兩人認真祭拜過後，博延看她：「要不要和他們單獨聊一會？」

  「好。」

  博延頷首，「我去那邊等你。」

  遲綠「嗯」了聲，怕他多想，還特意說了句：「別偷聽。」

  「……」

  遲綠看著他走遠，才收回目光。

  她眉眼含笑，看著也是真的開心。她斂了斂眸，輕輕喊了聲：「好久沒來看你們，想我了嗎？」

  遲綠蹲在墓碑面前，絮絮叨叨說了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在他們面前說話很沒有邏輯，通常是想到什麼是什麼。

  有時候，會說自己吃了什麼，最近迷上了什麼，愛上了什麼，還會分享自己生活里的趣事和工作上遇到的難題。

  說了好一會，遲綠看時間差不多時候，認真告訴他們，「博老師前天跟我求婚了，我答應了。」

  她舉著手，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戒指：「爸媽，這個戒指應該還算漂亮吧，我很喜歡。我覺得你們也會喜歡。」

  她笑笑，認真說：「我想了很久，如果錯過了博老師，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愛人。」她停頓了下，輕聲道：「我想和他走下去，走一輩子。你們應該會支持我這個決定吧。」

  沒有人回答。

  風輕輕拂過，像是在給予她溫柔的答案。

  遲綠彎了彎唇，「我會好好生活的。」

  她側眸去看另一邊的博延，「博老師也會把我照顧好，你們放心吧。」

  遲綠抬手，摸了摸他們的照片，「要是不放心的話，我讓博老師過來給你們發誓好不好。」

  發誓是遲綠開玩笑的，但她知道博延有話和他們說。

  她說完後，往博延那邊走。

  「好了？」博延看她，抬手拿走吹到她頭髮上的東西。

  「什麼？」

  「看不出。」

  博延看了看，手裡一點白色的，可能是風從哪兒帶過來的。

  遲綠點點頭，沒太在意：「走了嗎？」

  博延搖頭，「去車裡等我？我和他們說兩句。」

  遲綠點點頭，轉身往下面走。

  博延在原地停頓了須臾，這才抬腳往墓碑那邊走。

  他認認真真地給兩人磕了頭，才啟唇說話。

  風裹雜著他的聲音，飄散開來。像是要把他的那些話帶給兩位已經離開的人。

  博延頭髮被吹亂。

  他在原地沒待太久，簡單地說了兩句話後便離開了。

  到盡頭時候，他不忘回頭看了眼，隱約間，博延發現他們對自己笑了笑。

  他想，他不會讓他們失望，他會照顧好他們的掌上明珠。

  -

  下去時，遲綠在外面等他。

  博延蹙眉，快步走向她，「怎麼不去車裡等？」

  「不著急啊。」

  遲綠仰頭看他：「好了？」

  博延點頭，抓著她的手捏了捏，低聲道：「冷不冷？先上車。」

  「不冷。」

  遲綠被他牽著往車裡走。

  上車後，博延把空調打開。

  剛剛在外面吹了會風，遲綠臉其實凍僵了。但她心裡暖和，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空調合適嗎？」

  遲綠「嗯」了聲，好笑看他，「你怎麼那麼緊張，我真沒事。」

  博延瞥了她眼：「新年第一天，別感冒了。」

  「不會。」

  遲綠興致勃勃道：「走了走了，我們去廟裡燒香了。」

  「……」

  當地人都有習慣，大年初一這天都會去廟裡燒香。

  有些迷信，但他們每年都會這樣做。

  遲綠和博延過去的時候，博盈他們一行人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這一回過來，是大家一起來的。

  遲綠和博延要去墓園，所以起的早了點。

  「等很久了嗎？」

  把車停好，兩人朝另一邊走去。

  「不久。」

  季清影看向兩人，「現在上去吧，要爬樓梯。人還有點多。」

  遲綠點頭：「行啊。」

  她跟大家打招呼，笑著聊天。

  一行人往裡走，因為是大年初一緣故，大家都專注著自己的事，就算是發現他們一行人，也沒造成多大的轟動。

  當然，也是因為沒辦法折騰。在寺廟面前，大家還是有些謹慎小心的，怕擾亂了這兒的清淨，得罪能佑護大家的人就不太好。

  「下次抽個時間，我們也去看看叔叔阿姨吧。」

  「忌日吧。」

  遲綠笑著說：「他們喜歡熱鬧，看到你們肯定高興。」

  季清影點頭：「好。」

  幾個大男人在她們後面排隊，跟著她們的隊伍往前挪動。

  這會時間還早，也才八點多，但人真的很多很多。

  遲綠一行人跟著慢吞吞隊伍挪動了近一個小時才進去。

  進去後，幾個人湊一起也不太方便，便先後分開了，出去後再集合。

  遲綠和博延往另一邊走。

  進了最大的寺廟，遲綠去燒了香。

  其實她沒太多想求的東西，該有的都擁有了，除了平安健康之外，其他的她都不太奢求。

  但看著旁邊的男人，遲綠忽而想到了他的掌心紋路。

  思及此，遲綠認真虔誠地上香，許下自己心愿。

  她沒別的，就希望——她的博老師一生順遂無憂，也希望那些刁鑽痛苦的事，不要再落在博延身上。

  如果可以，她願意替他分擔。

  兩人在寺廟轉了一圈，因為人多的緣故，遲綠和博延只去其中兩個廟裡上了香。

  「盈盈他們呢？」

  博延搖頭，抓著她的手：「時間還早，想不想在這兒逛逛？」

  遲綠挑挑眉，指著說：「那麼多人，我們逛什麼？」

  博延：「……」

  說的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決定往外走。

  他們出去沒多久，其他幾個人也陸陸續續出來了。

  顏秋枳拉著陳陸南跑，氣喘吁吁的。

  遲綠好笑地看著兩人，「遇到粉絲了？」

  「對。」

  顏秋枳笑著說：「一群來上香的阿姨，硬拉著陳陸南拍照。」

  遲綠撲哧一笑，「陳老師好受歡迎啊。」

  顏秋枳揚眉，跟著揶揄自己的老公：「這倒是，老少通吃呢我們陳老師。」

  陳陸南：「……」

  他看了眼自己的老婆，淡淡說：「還好。」

  顏秋枳被他厚臉皮驚住，睇他一眼。

  「先上車吧，我怕遇到粉絲。」

  「待會去哪啊？」

  「去山腳下吃頓齋飯，我們就回去？」

  「行。」

  山腳下很熱鬧。

  每年初一都這樣，遲綠已經習慣了。

  山腳下賣東西的很多，還有各種的錦囊什麼之類的，就為了讓大家求個安心。

  遲綠本身沒興趣，但聽著攤販的叫賣，又有點兒心動。

  博延看她這樣，覺得好笑：「想要？」

  遲綠：「買一個給你，算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怎麼樣？」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攤子前。

  「阿姨，這個怎麼賣？」

  遲綠拿起一個平安健康的錦囊。

  阿姨看著兩人，笑笑說：「小的十五，大的二十五。」

  遲綠揚眉，看向博延：「要嗎？」

  博延看著這些小玩意，低聲道：「你喜歡就買。」

  「我還行呢。」

  遲綠說：「買一個給你吧。」

  「好。」

  遲綠自己掏錢，買了一個，轉頭就給了博延。

  十五塊的小東西，博延也不嫌棄，當著遲綠的面放進了錢夾里。

  遲綠看著，唇角的笑意加大。

  她拉著他往前走，「再去那邊看看，我要不要再給你求個簽啊？」

  博延：「不用。」

  「為什麼？」遲綠看他，「一年就一次呢。」

  博延沉思了會，「沒什麼可求的。」

  聞言，遲綠不可置信問：「什麼叫沒什麼可求的？新年沒想實現的目標和願望嗎？」

  「有。」

  一側有人過來，博延拉著遲綠躲開，把人護在懷裡。

  等人走開後，他才淡聲說：「都實現了。」

  遲綠怔住。

  博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目光柔和望著她：「我所求的已經在我身邊了。」

  其他的，他別無所求。

  這一世，博延只求遲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