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安靜的游泳館中,玲奈趴在懸浮在水池中的大螃蟹哈魯的背上,透過玻璃看向外面的夜空,外面的雲層厚重陰鬱,只有一縷月光穿過了障壁落在了地面上。
望著那明亮的月光,玲奈如此問道,
「媽媽,爸爸他能回來嗎?」
「我們應該相信皇族大人和費舍爾先生,相信拉瑪斯提亞大人的指引」
雖然白木已經竭力安慰自己的孩子了,但敏感的玲奈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母親話語中的不確定。
她的眼眶微紅,盯著身下的池水看個不停,還是哈魯察覺到了小主人的不安,吐了一些泡泡來安慰她。
「咕嚕咕嚕~」
「謝謝你,哈魯我也覺得他們一定能成功的。」
哈魯低下了頭不再「開口」,可玲奈卻發現,哈魯身下的泡泡依舊沒有停歇,反倒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急。
她慌亂地坐起身子來,下一秒,那水池中陡然升起了一柱巨大的水流,將從中出現的費舍爾、茉莉和玲九放在了池水旁的岸上去了。 🄲
「爸爸!」
看到那昏迷不醒的玲九被送了回來,玲奈和白木都興奮地跑到了他的身邊去。
茉莉捂著胸口不斷地喘息,身體也在拉瑪斯提亞的祝福下逐漸變回人類的模樣。
而費舍爾則靠在牆邊望著他們一家三口團聚的模樣,一邊休息一邊回想著之前在蛇頭街道和安娜接觸時她做的動作。
當時她認出了自己,是靠的什麼?
自己沒有暴露出樣貌來,還特意低聲開口隱瞞自己原本的聲音,她卻還是分辨出來了自己就是費舍爾,難道是倚靠氣味嗎?
自己剛才因為被拉瑪斯提亞洗過身子,尋常的氣味應該都澹了不少才對,如果她還能倚靠這樣的氣味分辨出來自己,那有沒有可能自己當時和特朗德爾去粉紅館的時候用香水掩蓋也沒有什麼用呢?
費舍爾思考著,水池邊上的水流逐漸變成了一個由旋轉水流構成的巨蛇模樣,低頭看向了岸上的茉莉。
「」
那水流低低旋轉著,茉莉也同時抬頭看向拉瑪斯提亞,明明費舍爾什麼都沒有聽見,但茉莉卻抿了抿嘴唇,不時地點點頭,旁邊的白木她們也一臉茫然,顯然什麼都聽不見。
只有鯨人種才能聽見拉瑪斯提亞的聲音,其他的生靈只能通過她出現時冒出的氣泡來判斷她的想法。
良久過後,茉莉露出了有些難過的表情,隨後低頭做了一個虔誠的祈禱手勢,對著那水流微微一禮後說道,
「我明白了,拉瑪斯提亞大人,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那水蛇聽後稍稍立起身子點了點頭,隨後那腦袋微微歪曲一些看向旁邊坐著的費舍爾,她明明沒有五官,那水流之中卻彷佛有萬千生靈的面孔,有彷佛成千上萬隻眼睛同時看向自己,讓費舍爾的寒毛都微微立起。
她的動作含義不明,沒有什麼進攻性,反倒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
費舍爾沒讀懂,反正下一刻,她便化作尋常的水流消失在了原地。
茉莉則撅了撅嘴,而後站起身子來看向費舍爾,只是那眼神過於可憐,一副傷心了的模樣,
「她說了什麼?」
費舍爾笑了笑,如此
問道。
茉莉抹了抹自己臉上剛才因為戰鬥而留下的污漬,走到了水池邊上用水沖洗了一下後說道,
「馬上就要到滿盈期了,拉瑪斯提亞大人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之後我們便不能隨時呼喚她了,剛才她讓我照顧好自己」
「滿盈期是什麼?」
「啊,大概就是我們鯨人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行的儀式啦。滿盈期的時候全體在海里的鯨人都要進入海溝深處,去到拉瑪斯提亞大人的神殿面前。小時候我也去過一次,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拉瑪斯提亞大人的神殿的。」
「不過我也不知道滿盈期的時候大家在幹什麼,我母親可能知道,但她從來不和我說,反正每到滿盈期的時候拉瑪斯提亞大人都不會從她本體那裡出來看我們了,我們也聽不見她的聲音,要過好長一段時間她才會回來。」
茉莉這麼一說,費舍爾更懷疑那些鯨人種居住在海溝里絕對是有什麼目的的,他們在做的事情應該和拉瑪斯提亞是一致的,不然她就不會對茉莉和她母親這樣友善了。
「原來是這樣。」
費舍爾沒有多問,只是先把得到的訊息大致記下,等之後獲得了更多線索再去探究其中的具體緣由,他現在還面臨一大堆事情沒處理呢。
茉莉擦了臉之後,轉頭看向白木和玲奈她們,開口道,
「你們不能再在岸上逗留了,既然已經有人發現你們的行蹤了,再接著待下去很危險。你們已經給我送了很多東西了,接下來的任務就由我獨自完成吧。」
白木嘆了一口氣也沒有逞強,畢竟她的丈夫現在還滿身是傷地倒在自己懷裡呢,他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她果斷地點了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我們就會啟程回到海里茉莉大人,您一定要小心」
而後她又看向費舍爾,深深地行了一禮說道,
「實在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這些黃金與飾品我們會全部留下來給您作為報酬,請不要拒絕,畢竟我們的確也沒有什麼能給您回報了的。」
「是呀是呀。」
白木和玲奈把綁在哈魯身上的大袋子留在了水池邊上,費舍爾瞥了一眼岸上那裝得鼓鼓囊囊的袋子,也沒有推辭,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趁著拉瑪斯提亞現在還能回應祈禱,他們就直接乘坐拉瑪斯提亞的「快車」回到海里去。
臨走之前,白木將茉莉的姑姑木犀寄給海底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給茉莉,費舍爾也走到了她的身邊,發現裡面除了信件還有各種各樣人類的特產,好幾樣費舍爾認識,好幾樣費舍爾又不認識。
「再見呀,費舍爾,茉莉大人!」
「再見!」
聽著玲奈清脆的童聲,茉莉捏住了那些東西,朝著水池中的白木他們揮手,直到水流將他們給托舉著消失在了原地之後,茉莉才將舉起的手給放下。
游泳館中安靜下來,只剩下了茉莉與費舍爾兩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對著費舍爾笑道,
「抱歉,費舍爾老師麻煩您了。」
「
不,沒事。」
但費舍爾沒理會她的話語,反倒是盯著她手中的木犀留下的物品看個不停,在一秒過後,他突然伸出了手捏住了物品中的一個小鐵盒,將它拿了起來細細打量了一下。
那小鐵盒是一眾物品中最大最醒目的,一看就是人類的造物,所以費舍爾先拿起來看了一下,沒想到這一看還真的有所收穫。
那小鐵盒長期泡在水中已經有些褪色了,只能依稀見到上面一點青色的痕跡,但在那鐵盒的正中間,上面鐫刻著的納黎語言直到如今依舊清晰可見,上面寫著一行單詞,
癒合房
夜晚的海邊,一棟靠在山腳的別墅中依舊亮著燈光。
海洋推著波濤向海灘進發,卻又因為力量不足緩慢地退回海洋之中,而後積攢力量又接著朝著岸上進攻。
一個老人坐在別墅靠近沙灘的座椅上,安靜地看著那拍打著沙灘的浪濤,眼神深邃,不清楚在想些什麼,良久良久,他才嘆息似的說道,
「人類啊,就像那些無力拍打在沙灘上的浪濤一樣,妄想著向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探索,哪怕只能前進一步的距離也好。可唯獨和浪濤不一樣的是,人類的生命短暫而脆弱,每一次探索失敗的代價往往就是自己寶貴的生命」
那老人的座椅身後,兩位美麗的女士跪在地上稍稍低頭,聆聽著老人那有些沙啞的話語。
短短的感嘆過後,那老人緩緩站起身子來,高大的身影再次遮蔽住了天空朦朧的月色,走到了安娜的身旁,
「還是來談談最近的事情吧,我聽說,今晚你抓住的海洋亞人被他的同夥在眾目睽睽之下救走了?」
安娜聽後臉色一白,連忙用頭抵在地面上,道歉道,
「實在是抱歉主人,他的同夥不是一般人,我輕敵了。」
「呵呵」
那老人看著跪在自己腳邊不敢有任何動作的安娜,他輕輕蹲下,聲音輕柔,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海洋何其廣闊,是以人類的眼光無法看透的另一個世界,裡面出現任何變數、任何奇蹟都能被世界所承認,那裡就是生命的聖地。而且,我們也不再需要那群海洋亞人幫我們尋找海之子了,我已經知道海之子的位置了。」
「哎?」
安娜有些驚訝地抬頭,卻剛好迎上眼前老人那帶著寒意的目光。
只見他突然伸手捏住了安娜的頭顱,那手掌緩緩用力,彷佛是要將她的腦袋捏碎一樣。
安娜的臉龐傳來萬分痛苦的神情,喉嚨深處傳來一聲聲低低的呻吟聲,卻始終無法脫離老人那隻巨大的手掌,
「嗬」
看著絕美的安娜發出求生的低鳴,老人微微一笑,問道,
「我們接著來談一談為什麼粉紅館的消費記錄會出現在獅鷲黨人的手裡,我不相信做事這麼縝密的安娜會出這麼明顯的紕漏,或者說,你是故意想壞我的事情,所以才讓粉紅館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中的?」
老人的話語越是平澹,安娜的表情就越是痛苦,她掙扎著喘息了好幾秒過後,這才艱難地解釋道,
「不是我是卡潔做的她以為把情報給獅鷲黨人她就能離開,所以才會」
老人聽到安娜的話語過後
,死死地盯著她那滿是血絲的雙眼,隨後輕輕鬆手,讓她瞬間栽倒在地上。
安娜匍匐在地面不斷咳嗽,一滴滴鮮血順著她的眼睛與鼻孔落下,滴在地板上,如同綻放的玫瑰一樣醒目。
血腥味傳來,老人的表情卻十分平澹。
「哦,卡潔?你怎麼不攔著她?」
「我不知道!主人!她和我是姐妹,我以為她早就放棄幻想了,她的所作所為您一直都知道,誰能知道她一直把這些想法藏在心裡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會這麼想,我就能早些阻止她了。」
安娜的聲音顫抖,一滴滴眼淚順著血液落下,她似乎十分後悔,就在指甲都陷入了地面中去。
老人知道安娜和卡潔是十分要好的姐妹,安娜將卡潔視作親生妹妹,卡潔一直都是自己手下最乖的那一個,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幫安娜,如果真的是卡潔做的,安娜不會提早察覺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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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人呢?」
「已經被我處理了」
安娜跪在原地,如此說道。
老人聽後卻笑了起來,慢慢地走回了窗台邊上,對著夜風說道,
「你很聰明,知道如果給我處理她會生不如死,所以就先給了她一個痛快」
「這是我私自做主如果主人要懲罰的話」
老人豎起了手,打斷了她說話,而後搖了搖頭,
「行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會再派人去核實的,但願你沒有騙我吧」
「不敢!」
「既然粉紅館最近風頭正盛,你的事情就消停一點吧,什麼事情都不要參與,老老實實地做生意,明白嗎?」
「是。」
「卡奇娜。」
跪在安娜身邊,見識到安娜慘狀而有些幸災樂禍的卡奇娜直起身子來看向前面的老人,回應道,
「我在,主人。」
「把海之子帶回來的事情我交給你的癒合房,她的位置和身份我會提前告訴你,務必記得不要讓我失望」
「是,我保證完成任務。」
「嗯,你們回去吧。」
老人揮了揮手,安娜擦拭著自己臉上滴落的血液緩慢地站起身子來,對著老人一禮之後剛打算離開,那老人的聲音又夾雜著夜風襲來,讓安娜的心瞬間附上了一層寒霜,
「對了我記得卡潔的胸口有一點紅痣吧,那個我很喜歡。」
安娜抿了抿唇之後,似乎已經明白老人在說什麼了,她輕輕低頭說道,
「明天我會帶著她去癒合房的主人晚安。」
老人微微一笑,望著那平靜的海面,那裡,浪濤亘古不變地嘗試著朝著陸地前進,勇敢地迎接著消亡與粉身碎骨,卻始終毫不停歇地向著岸上的進發。
相反的,人類何嘗又不是這樣愚蠢的生物呢?
因為是未知所以必須要去探索,因為探索而丟失生命而付出代價,但人類卻從來不氣餒,並歌頌這樣失志不渝的勇氣。
「啪」
海浪不休,兩輛停在門口的馬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別墅,隱沒在了濃濃的黑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