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字尚未脫口而出，明睿忽覺袖口一緊，一股微弱卻堅定的力量拉扯著他。
轉頭一看，發現是一拄著拐的瞎眼老翁。
與此同時，那女毛賊趁著明睿分神的剎那，如狡兔般疾速逃離。
"站住，別跑！"明睿下意識地呼喊，但女毛賊早已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盲眼老翁轉向明睿，輕聲問道："敢問貴人，您莫非是傳聞中的王爺？"
「老人家，這話可不敢亂說。」明睿聽聞瞎眼老翁叫他王爺，連忙上手要捂住老翁的嘴。
可是轉念一想不可能啊，整個寧陽郡就那麼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眼前老翁怎麼能知道他就是遼東王呢？
「老人家，本王傅放開手，但你不能再叫我王爺，可好？」明睿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注意他們後，低聲對盲眼老翁說道。
老翁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老人家，你是如何得知本王身份的？」明睿慢慢地鬆開手，臉上滿是困惑。「本王一直以王傅自居，知道本王身份的人可是寥寥無幾。」
「貴人過謙了。」瞎眼老翁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上，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聲音充滿了歲月的滄桑。
「那夜，老朽在城門之處，嗅到了一絲貴人的氣息。隨後聽見官兵們齊齊叩拜遼東王，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測。今日在此，再次感受到您身上的那份尊貴之氣，老朽這才敢確定，您定是那王爺無疑。」
明睿聽著瞎眼老翁的敘述，心中不由得讚嘆。
這民間，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單憑氣息便能識破身份，這份能耐，實在是令人佩服！
「老人家，您的本事真是了不得。」明睿由衷地說道。
明睿輕拍了一下那位盲眼老翁仍緊抓著他衣袖的手，隨後貼近他的耳邊，低聲細語：「日後定要教本王你這等敏銳的嗅覺，但在此之前，你得替本王保守這個秘密。」
老翁微微一笑，回應道：「貴人放心，老朽明白。那麼，傳聞中的免費白粥，是否真的存在呢？」
明睿點頭笑道：「自然不假，老人家請隨我來。」
見老翁如此識趣，明睿便扶著他向粥棚走去。
途中，他不禁多打量了幾眼這位盲眼老者。
原來，他正是前兩日因各種理由被驅逐的那兩位老人之一，也不知那日被楊城壘踹倒的老嫗如何？
老人被明睿扶至粥棚旁邊坐下，靜兒很快盛來一碗粥放在他的手邊，「老人家，你慢慢吃。」
盲眼老翁摸索著捧起粥碗，他小心翼翼地將碗放到嘴邊，輕輕地品嘗了兩口那淡而無味的白粥。
然而，只嘗過兩口之後，他便放下了粥碗，在懷中摸索掏出一個布袋。
隨即毫不猶豫地將剩餘米粥一股腦全倒了進去，頓時米湯透過布袋灑了一地。
明睿看著起身欲走的瞎眼老翁，不解地上前問道：「老人家你這是何意啊？」
「貴人見諒，草民那老婆子快不行了。」
盲眼老翁說話間就要下跪，「多日未進粒米，草民只是想讓她走之前再吃上一口白粥，不要做那餓死鬼。」
明睿一把扶住瞎眼老翁，心下一動便道：「人在哪？帶我去看看。」
他轉身對岳穆示意一眼，岳穆立即會意，跟在了明睿和瞎眼老翁的身後。
一行人走了二三百米，來到了一棵落葉凋零的楊樹下。
那老嫗靜靜地倚在樹下，雙眼緊閉，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而在她的身旁，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正跪在那裡，雙手緊握，眼中滿是無助和擔憂。
「小八——」
盲眼的老翁輕聲呼喚著那個小孩。
名叫小八的男孩一聽到老翁的呼喚，便立刻起身小跑過來，他的聲音充滿了稚氣：「爺爺，你回來了。」
「快拿去給你奶奶。」老翁遞過手中裝著粥的布袋，他的手顫抖著，但灰白的眸中卻充滿了堅定和期待。
小八雖然身材瘦小，但動作卻異常麻利，他接過布袋，然後迅速跑回老嫗的身邊跪下。
「奶奶，爺爺帶吃的回來了，快吃吧。」小八說著，用稚嫩的小手從布袋中掏出米粒，小心翼翼地遞到老嫗的嘴邊。
經過漫長的等待，老嫗卻仍舊緊閉著雙眼，沒有半點甦醒的跡象。
「奶奶，求你了，再吃一口吧，這是白米……珍貴的白米啊……」
小八手中抓著那把白米粒在老嫗嘴上漫著，試圖將米粒透過老嫗乾癟的嘴唇送入緊緊閉上的嘴中。
可終是徒勞無功，老嫗仍未有一點反應。
他只能以這種笨拙而執著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央求著奶奶能再品嘗一口白米的滋味。他的動作雖然簡單，卻充滿了無盡的哀求和期待。
「啪嗒——」
「啪嗒——」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八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他明白，奶奶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醒來品嘗他手中的白米了。
「老婆子，這輩子讓你受苦了，慢點走，等等我這個老不死的。」
瞎眼老翁雖是看不到，但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親人的離去，默默嗚咽著拭去眼角的淚。
然後，他緩緩轉過身，對著身後站著的明睿跪了下去。
「求貴人買下小八這個孩子吧！」
他哽咽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和哀求，"不要錢，只要他能有一口吃的就行。"
"老人家，請勿如此，你這是為何？"明睿慌忙上前，試圖扶起那位盲眼的老人。
"老朽已是殘燭之年，不想再拖累我這孫兒小八，求貴人能大發慈悲留下他。"老人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哀求。
「爺爺，小八不想離開您，只想與您相依為命。」
小八聽到爺爺要將自己賣掉，心裡一陣慌亂，趕忙放下手中的食物，跑到爺爺身邊，試圖拉起他。
"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懂事！還不快給貴人跪下磕頭！"盲眼老翁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他扶著拐杖用力敲打著地面。
隨後又接著對明睿說：「小八這個孩子能吃苦能幹活，別看它瘦，可骨子裡有著一把力氣，讓他給您當牛做馬都成啊！」
明睿聽到這話，心裡五味雜陳。這操蛋的世道，真是會折磨人，而且還沒完沒了。
正應了那句老話，「古今多少興亡事，無非拿人不當人」。
他真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再快一點，哪怕是再快上那一點點。
看著眼前這個固執的老頭，硬勸是沒戲了。
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先把小八留下來再說。
"老人家，我答應您。"
明睿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堅定，他緩緩說道："從今天開始，您和小八都會來我的粥棚幫忙，我保證你們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
「貴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老翁搖了搖頭，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擔憂，"我這把老骨頭，眼睛又看不見，只會給你們添麻煩。"
"老人家，您放心。"明睿微微一笑，眼中滿是真誠，"您就來幫我刷刷粥碗，正好教教本王那嗅覺識人的本事。"
"這……"老翁猶豫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也好也好，那老朽再多苟活些時日"
明睿見老翁的心中再無抗拒，便帶著他和小八返回了粥棚。
隨後，他吩咐岳穆安排幾個人，將已經離世的老嫗安葬在這楊樹之下......
不就的將來，隨著春風的吹動，楊樹枝上終會生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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