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魂車木馬案後,就傳有貓鬼作祟。」吳奇扳著手指:「直接與貓鬼有關的,包括成都府妖鬼離奇失蹤、城內百姓財物被竊。」
「間接證明貓鬼身份的,是鴉鬼。」
吳奇發問:「許大人,為什麼大家都默認大幽就是貓鬼?哪怕是鴉鬼,也從未見過背後大幽真身。不是麼?」
許叔靜一臉欲言又止。
「大幽在成都府布局許多,屍傀、食屍鬼、夜叉、藏屍、竊財、靈顯王廟、影魅,不論這些謀劃如何拉扯和分散,有一個核心卻是沒變過的。」
「它絕不露面。」
吳奇沉穩道:「這位大幽的行為方式就一個字,藏。」
「藏身於事外,藏匿蹤跡與形態,藏物埋屍。」
「它從不現身,背後操縱,但它又故意告訴所有人自己的貓鬼身份,就連鴉鬼那也是如此。」
「成都府有監幽衛益州司衙門,最少兩名結丹舍人駐紮,更有司都尉朱大人手持官印坐鎮。蜀縣外一百三十里即是五道七寺之一的青城山,卻無人發現大幽一點蛛絲馬跡……」
吳奇適時點到即止,繼續強調主旨:「之所以沒有被發現,有一個重要原因,它很少出沒。」
「背後指揮和操控,需要更多的是動腦子,如何將一個個步驟梳理得有條不紊,讓麾下各部各司其職,互相協同。」
「只要隱匿不出,大幽就難以被發現,不是麼?」
「那麼這樣一來,它要如何下達指令呢?之前它手下還有鴉鬼,但鴉鬼是不敢進城的。所以最大難點是,大幽是如何讓一道道命令進出城內外,遞交給讓鄧小影等部下。」
許叔靜有點懵:「道長是說,貓鬼其實不過是傳令兵?」
「是,也不是。」
吳奇繼續說:「原本這件事並不那麼難以梳理,只是同期出現了另一樁麻煩事『鬼市假錢案』。兩者相互糾纏,從而變得錯綜複雜。」
他心裡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有些越界,不過還是想提醒許叔靜一二。
敵人或許不止一個。
「許大人,如今大家討論的都是『貓鬼在哪』、『貓鬼還要做什麼』,這就是大幽的伎倆。」
「控制成都府百姓的聯想,編造出不存在之物。」
「貓鬼代表了人財兩失的災難,大幽亦會導致人財皆無,大幽通過一系列潛移默化的恐懼和行動,將自己塑造成貓鬼形象,並將這印象悄無聲息植入人心。」
「就連鴉鬼被抓,它也早早做好預案,所有線索與暗示都指向一個事實:大幽就是貓鬼。」
吳奇看著地上屍體:「這並不是多麼高深的法子,但它很聰明地不斷製造事端和壓迫感,讓我們疲於奔命,被它牽著鼻子走。」
「如此一來,我們一直都被迫沿著對方劃好的路逕行動,沒法看清真正的全貌,也無暇思考最初的起點是否正確。」
許叔靜目光閃爍,陷入沉思。
吳奇不再說,給對方消化的空間。
他第一次產生懷疑,是在殮屍廟釋然出事時,地上以武僧黑血浮現出「望君惠存」四字。
與之前大幽隱秘拉扯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明顯是一種傲慢又直接的警告。
吳奇隱隱覺得,這不像是大幽所為。
鬼錢案爆發,大幽反而停歇了,它仿佛置身事外在看戲。這說明,它與另一位幕後主使在暗中互相制衡。
後來炰烋之死證明了這一點。
鬼市假錢背後,是青城山。
成都府有兩股暗流在涌動,它們彼此交叉,將水進一步攪渾,讓人難以看清全貌。
吳奇心裡感嘆,還是實力不夠。
若是他現在有瞎鬍子那一身元嬰修為,往蜀縣一站,誰敢造次?
管你是搞假錢還是煉屍傀,都得過來和我好好打招呼,看我手中飛劍同不同意。
旁邊許叔靜低頭想了很久,緩緩抬起頭:「道長可有懷疑的人選?」
「一個猜測,不見得對。」
吳奇收攏思緒,說道:「許參軍不妨查一下貓、狗、鼠,這三類動物能自由出入於蜀縣內外,又不引人懷疑,傳遞消息是最適合不過。」
許叔靜點點頭:「的確,出沒於城內的野狗群甚是可疑。」
……
與許叔靜討論了大半天,吳奇回浮雲觀時,天色已暗。
他從井裡取出做好的酸梅湯,帶到浮雲樓。
大堂里架起爐子在蒸書,此時嚴長老正修補粘連書籍,陳皋在一旁打下手搗鼓漿糊,兩人忙得一頭大汗,熱浪滿屋。
陳皋眼尖,放下手裡的活兒:「長老,師弟帶喝的來了。」
於是兩人都湊了過來。
三人並排坐在大門門檻上,端了酸梅湯,吹著夜風乘涼。
陳皋手捧湯碗,舔了舔嘴唇:「真是爽口美味,師弟的手藝總是那麼可靠。」
嚴長老也是點頭贊道:「實乃消暑佳品……不如多做一些,我們帶去蜀縣賣。陳皋,你說有沒有搞頭?」
吳奇反對:「長老,弟子還需時間修行。」
「不耽誤你修行,你教我,長老我來做。」嚴長老擺擺手。
「感覺不太行。」
陳皋解釋道:「長老,東西兩市都有賣酸梅湯的。生意競爭激烈,而且賣不了幾個錢,貴了沒人買,便宜了沒利潤。」
嚴長喝了一口酸梅湯:「不知何時,我浮雲觀才能有錢。」
陳皋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反正我們幾個弟子,只要有一口飯吃就行,餓不死。」
吳奇猶豫了一下:「長老,我想借點補氣丸。」
蜀縣局勢日益緊張,他必須隨時做好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一切變故。
背後暗戰角逐的雙方,大幽與孟長歌,不可能長期僵持。一旦均勢打破,後面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爭奪廝殺。
嚴長老放下手裡碗,摸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上的汗:「現在觀里十分緊張,哪有丹藥……」
「借一還二。」
「我想起來了,好像柜子里還有一瓶。」
嚴長老叮囑說:「觀里只能借你這一瓶,你兩位築基期師兄都還不夠配給。」
吳奇點點頭。
一瓶三粒,也算達到最小要求。
補氣丸能迅速補充修士損耗的靈力,是鬥法時的重要補給。
嚴長老起身去裡面找丹藥。
陳皋這才低聲問:「要出事了?」
吳奇嗯了一聲:「師兄最近不要去蜀縣了。」
「明白,難怪縣裡外松內緊,到處路口都有士兵巡邏,果然不太妙。」
陳皋笑道:「最近我就好好鍊氣,距突破後期也就一步之遙了。」
此時嚴長老拿了個小陶瓶出來:「出門在外……」
吳奇接過丹藥:「安全第一。」
「不對。」
嚴長老搖了搖頭,鄭重告誡說:「出門在外,先下手為強。」
吳奇臉皮抽了抽:「是,長老。」
他回到茅屋,見李宓蜷在床上,雙臂抱貓睡著了。
少女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嘴角還掛了一絲涎水。
吳奇看不下去,找了一方手帕給她擦了擦。
九千王從床下冒出腦袋。
吳奇比了個噓的手勢。
鼠妖只能鬱悶地回到床下暗處。
吳奇在桌上鋪開竹紙,取出硃砂、毛筆,提筆懸空,平心靜氣。
這次目標是將重陽、小張、李宓三個都融為一體,劾召出一個當下最強鬼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