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漆黑的夜空陰沉沉,讓人壓抑到窒息。
柯黛提著裙擺,一路小跑,高跟鞋時不時崴到腳。
她顧不得疼痛,氣喘吁吁的在黑夜裡逃竄。
左彎,又拐。
無論她怎麼躲,身後總有一道身影不緊不慢的跟著她。
慌亂間,柯黛回頭看了一眼。
當看見那抹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影時,她更加惶恐,加快腳步往前跑。
角落裡突然伸出一隻手,狠狠掐住她後頸。
下一秒,柯黛被摁在牆壁上,側臉貼著冰冷的牆面,後背覆上一具侵略性十足的身軀。
「姐姐,你跑什麼呢?」
男人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詭異,幽冷,如同來自地獄的魔咒。
柯黛臉色慘白,覺得後頸那股強勁的力道,像要把她的脖子捏斷。
她直冒冷汗,「…放…放開我…好疼。」
「沒有心的人,也會感到疼嗎?」
男人陰陽怪氣的笑了聲,「走,帶你看個好玩的。」
場景一變。
柯黛還沒適應過來,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一處圍起來的養殖場,從四面八方躥出來一群鬣狗,它們餓的飢腸轆轆,發了瘋般的沖向三個籠子。
而籠子裡,分別關著柯韻芝,褚豐陽,以及年事已高的外婆。
柯黛瞬間嚇慘了,「不、不要!」
男人全當沒聽到,悠哉悠哉的問:「見過鬣狗掏肛嗎。」
「不行!不可以!」柯黛崩潰的搖頭,轉身看向眼前這個殘忍的男人,淚如雨下的跪在他面前,「你有氣,有怨,都沖我來!不要對他們下手!」
男人緩緩在她面前單膝蹲下,微偏頭,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眼淚,「沒辦法,捨不得沖你來,只好拿他們開涮了。」
柯黛抓住他的手,觸碰到手腕上那串虔誠的佛珠,苦苦哀求:「可他們是爸媽!是外婆!你怎麼能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大逆不道?」男人重複這四個字,像是聽到了笑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冷血的弧度,「不是你說的嗎,反正我不是褚家親生的孩子,所以他們算我哪門子的家人,嗯?」
「對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錯!」柯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差給他磕頭了,「你弄死我吧,你殺了我吧,但我求求你,放過外婆他們。」
「噓。」男人指尖觸上她的唇瓣,「別吵。」
柯黛的哭聲減弱了幾分,緊跟著,她看到男人起身,抬手打了個響指。
她瞪大眼,轉頭。
養殖場的三個籠子全部撤了,鬣狗群盡數向外婆他們撲上去。
柯黛膽肝懼裂:「不!!!!」
……
「啊!不要!!!」
驚恐的尖叫在房間響起。
床上的人蹭的一下坐起來,急促又劇烈的呼吸。
柯黛額頭上全是汗,臉色慘白似鬼。
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可怕……
好可怕的夢……
五分鐘後,臥室的燈亮起,陽台的門也打開。
柯黛窩在藤椅上,看著凌晨三點的京城夜景。
靜謐,孤冷。
一陣風吹過,拂起她散在身後的長髮,發尾掃過精緻的下顎,掃過冷艷的神情。
她垂眸點了根煙,吸一口,熟練的吐出煙圈。
香菸夾在她纖細的指間,徐徐燃燒。
柯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
這六年來,她晚上時不時會夢到跟褚厭有關的情景。
倒不是在懷念過去。
而是夢裡的他,陰狠殘暴,六親不認,勾著風輕雲淡的笑,幹著嗜血成性的事,戴著虔誠佛珠的那隻手,早已染滿鮮血。
可怕到讓人毛骨悚然。
雖然只是個夢,但柯黛依舊每次被嚇醒。
醒來後,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平息。
這個時候,她就會點上一根煙,慢慢抽,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失神到天亮。
……
不知不覺,天又亮了。
柯黛麻木的收拾好自己,回了一趟家。
打開門,走進客廳。
正好碰到褚豐陽下樓梯,「阿黛,這個時候怎麼有空回來?」
柯黛環視了一圈,「聽說我媽昨天去醫院了,回來看看她。」
「沒事,老毛病了。」褚豐陽不想讓女兒擔心,「就是有點頭痛,去醫院開了藥,現在好多了。」
柯黛抿了下唇,「媽人呢?」
「在樓上休息呢,剛躺下,還沒睡著,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嗯。」
父女倆上了二樓。
進到主臥,窗簾半遮半開。
柯韻芝靠坐在床頭,聽見動靜,直接別過頭,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
「媽。」柯黛走過去,「你好些了嗎?」
「……」
柯韻芝不搭理。
看著母親半頭的白髮,柯黛心裡很不是滋味。
六年前,把外婆送回雲城後,柯韻芝跟褚豐陽就回到京城,結果迎來的卻是褚厭的死訊。
那一刻,柯韻芝感覺天都塌了,悲傷過度,一夜白了頭,身子也垮了。
頭痛的毛病,就是從那時候落下來的。
等不到回應,柯黛也不氣餒,繼續問:「頭還痛不痛?身子有哪兒不舒服嗎?」
「……」
「不舒服的話再去醫院看看吧,身體要緊,拖不得。」
「……」
柯韻芝始終沉默,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一樣,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韻芝,你這是幹嘛!」褚豐陽看不下去了,「阿黛跟你說話呢,還特意跑回家關心你,你好歹吱個聲啊。」
男人這一勸,柯韻芝非但不吱聲,反而側身躺下去,面對窗戶那邊,把背對著他們。
明顯是要將無視進行到底了。
柯黛見怪不怪。
這些年,她每次回到家,柯韻芝都是拿這種態度對她,不溫不怒,既不跟她說話,也不回她的話,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褚豐陽還在那裡勸,柯黛已經不打算多待了。
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卡,放到床頭櫃,「裡面有五十萬,你們不用省,該吃吃,該喝喝,不夠再問我要。」
褚豐陽把卡遞迴去,「那怎麼行,爸媽手裡有錢,你不用每個月都往家裡接濟,自己留著用。」
柯黛只是牽強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的那一刻,柯韻芝繃不住了,躺在床上肩膀劇烈聳動。
褚豐陽一看就知道她在哭,重重嘆氣:「你給阿黛甩臉色,你自己倒還哭上了,該難過的是阿黛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