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不由得愣住了。
柳宴！
竟然是他！
對了，他確實也在阿納山附近。
只是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快，已經進到阿納山裡面了。
不過，眼前的樹已經不是原來那棵古樹，他朝我遞酸棗的畫面也莫名的熟悉。
好像此情此景，曾經在什麼地方經歷過一樣。
「小白！小白，你在想什麼呢？」柳宴見我沒回應，又催促了我兩聲。
我猶豫了幾秒，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棗子。
可棗子一入手，立馬就消失不見了，眼前的場景再次切換。
這次是一條通體瑩白，鱗片光潔的大蛇，纏繞在一棵通天巨樹上。
他舌頭朝向我，對著我「滋滋」吐著蛇信，可我卻絲毫不感覺害怕，甚至有點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衝動。
「小白！小白！」
耳邊有人一遍一遍的喊我的名字，這聲音很耳熟，正是柳宴。
但聲音卻不是眼前這條大蛇發出來的。
我整個人有點恍惚，一時間甚至分不清什麼是幻境，什麼是現實。
此時此刻，我已經醒悟過來。
估計是剛才，我盯著那棵千年古樹看的時候，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
我現在看到的一切，應該都不是真實的。
或許，耳邊這道熟悉的呼喚聲也是假的。
我慢慢平靜下來，凝神靜氣，不讓自己被這道聲音所蠱惑。
手指默默的掐著掌心，用疼痛來刺激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
眼前的幻境果然很快就消散了，我也回到了現實中的場景。
但耳邊的聲音還在。
他柔聲喊著我的名字：「小白！」
「小白！」
我循聲一轉頭，就看見柳宴衣衫勝雪，站在三四米遠的岩石上看著我。
「小白！」柳宴見我清醒過來，聲音帶著幾分驚喜，快步走到我面前，激動的握住我的雙手。
「你想起來嗎？」
「我是柳宴，以前和你一起修行的那條小白蛇！」
我下意識的想要閃躲，但他動作很快，我還沒來得及移開，手就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涼涼的，和蛇的體溫一樣。
我試著掙了兩下沒掙開，抬眼對上他滿含期待的眼神，我只好放棄了。
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我問：「剛才我看到的幻境是你搗的鬼？」
「你是故意把我引過來的吧！」
難怪蘇蘇一直沒有警示我，原來這邊躲著的是柳宴。
柳宴滿臉真誠道：「是我把你引到這來沒錯，可是你看到的那些並不是幻境，而是我們曾經共同經歷過的畫面！」
「小白，我知道你神識受了重創，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但我希望能通過我的努力，幫著你一點一點的找回原來的記憶。」
我看著柳宴，沉默了半晌，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一開始蘇清淵跟我說，柳宴只是把我錯當成了他的某位故人，我因為對柳宴沒有什麼印象就信以為真了。
可後來接觸了一段時間，我發現蘇清淵可能在騙我。
又或者，是因為某些原因，故意瞞著我。
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我不想去揣測，所以也沒深究。
但剛才，我對那一幕幕場景分明有種特殊的熟悉感。
就像柳宴說的那樣，那可能是我意識深處的一段被遺忘的記憶。
如今畫面重現，我自然會有所觸動。
所以，我大概率真的就是柳宴口中的小白。
「柳宴……」我稍微捋了一下思路，儘量心平氣和的對著他開口。
「其實我覺得自己現在挺好的，已經遺忘了的記憶，我也不想費盡心思去想起。」
「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人類的壽命短暫，我只想往前看，好好的過好每一天。」
「如果我們之前真的是至交好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別再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我了。」
「我沒有試探你！」柳宴有點急了，眼圈微微發紅，抓著我手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我一直都認定是你，我們朝夕相伴了幾百年，我不可能認錯你的氣息。」
「只不過是那隻臭狐狸糊弄我，說你靈力沒有恢復，意識也沒完全覺醒，怕喚醒你的記憶會讓你一時接受不了，我才一再隱忍。」
「可後來我發現，那臭狐狸不讓你記起以前的事，是另有所圖！」
「他就是想掌控你，利用你，讓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他所用！」
我聽到這，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是說，是蘇清淵阻止你喚醒我以前的記憶？」
「他早就知道我原來的身份？」
柳宴有些激動道：「他當然知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八成都是他害的！」
「小白，你真的不要被那臭狐狸給騙了！」
「他們塗山狐族，最會玩弄人心！」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是不是又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但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小白蛇柳宴，我永遠不會害你！」
我的反應倒沒有柳宴那麼大。
可能是因為從小就無父無母的關係，我對其他人本身就不會抱有太大的期待。
所以，即便現在知道蘇清淵對我毫無真心，我大概也不會有那種遭到背叛而撕心裂肺的感覺。
只是，失望和失落，多少會有點。
不過，柳宴的話畢竟是片面之詞，我也不會全信。
我抬頭重新看著柳宴，故作平常的笑了笑道：「柳宴，你這麼為我考慮，我很感激。」
「不過，蘇清淵也未必就是對我有所圖謀。」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我有什麼值得他堂堂妖皇費盡心思來哄騙的？」
「你有！你當然有！」柳宴急紅了眼，認真道，「我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裡查看過了，這裡面有一道幾百年前的封印，只有你能打開。」
「那臭狐狸把你哄騙過來，就是想借你之手達成他的目的！」
「封印？什麼封印？」我立馬聯想到了之前那個老者跟我說的話。
難道我在成為白湘之前，真的藏了什麼東西在這裡？
可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引來堂堂妖皇的惦記？
不過在我看來，這也不算是利用。
如果是蘇清淵想要的，我又正好能幫到他，我肯定會讓他如願。
只是，讓我心裡有點不舒服的是，蘇清淵來之前並沒有告訴我實情。
柳宴大概是被我的態度給氣到了，他輕哼一聲，抱著胳膊別過臉道：「你別想了，那個地方已經被我隱藏起來了！」
「我就知道你被那隻臭狐狸給蠱惑了！」
「小白，你可以心甘情願的被那隻臭狐狸利用，可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淪為別人的工具！」
他越說越鬱悶，突然耍無賴似的，盤腿坐在我旁邊的大岩石上，伸手死死的抱住我的腿。
「之前你為了那臭狐狸捨生赴死的時候，我不在，沒能攔住你，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重蹈覆轍！」
「小白，你要麼跟我走，要麼哪也別想去！」
「反正我不會讓那臭狐狸打你的主意！」
我看著他孩子一樣幼稚的行為，一時間哭笑不得。
只能耐著性子開解道：「柳宴，你說的那些事，和你耿耿於懷的過往，對我來說可能是上輩子發生的事，與我白湘其實沒有多大的關係。」
「蘇清淵是好是壞，是否對我別有所圖，我已經是個成年人，我自己會判斷。」
「如果我真的心瞎眼盲看走了眼，該嘗的苦果我自己咽下，也怨不得別人。」
「你要是真的拿我當朋友，就不應該拿以前的眼光來看待我。」
「更不能用你自己的標準來要求我。」
「我很感激你這麼多年一直惦記著我，可我不希望你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替我做出判斷和選擇。」
我一番話說得真誠，不知道柳宴是不是聽進去了。
他抱著我的雙腿，腦袋靠著我，好半天沒動靜。
「柳宴，你還好吧？」我遲疑了一下，試探著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柳宴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委屈巴巴的抽搭起來：「小白，你是不是嫌棄我，討厭我了？」
我被他哭唧唧的樣子鬧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忙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看開點，別再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耿耿於懷。」
「不光是我自己不想深究過往的種種，我也希望你能從過去走出來。」
「那是我們兩個人之間共同的回憶！你怎麼能說忘就忘了！」柳宴啞著嗓子，不甘心的控訴。
「我只是休眠睡了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你知道我多著急嗎？」
「我找了你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
「現在好不容易和你重逢了，你卻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
「小白，你心裡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我？」
額……
我按了按眉心，有點頭疼。
這個柳宴，上千歲的蛇妖，怎麼還跟三歲小孩似的胡攪蠻纏！
原來的我真的和這個幼稚鬼是至交好友嗎？
我不禁有些自我懷疑。
「柳宴，你別鬧了……」
我有些無力道，「我又不是不記得你一個人，其實蘇清淵我也不記得。」
「只不過我遇到他的時間比較早，跟他接觸得多了，才慢慢熟悉起來的。」
我說這話本意是想安撫柳宴，讓他知道不管是他還是蘇清淵，我都沒有區別對待。
可柳宴卻聽出了另一層含義，他很不甘心的咬著牙，氣鼓鼓道：「為什麼先找到你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可惡！這臭狐狸！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