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考慮了很久，我摸著蘇蘇都快睡著了，才終於聽他開口：「湘湘姐，我想好了！」
「啊？想，想好了？」我一下驚醒，不好意思的打了個哈欠。
「嗯嗯，你說。」
小五斟酌著開口：「我原本想，他可以不仁，我也可以不義！」
「可是揭發了他，並不能改變什麼。」
「只不過是讓我的爸媽再受一次的傷害。」
「我不在的這些年，我爸我媽把他當半個兒子看待，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我怕他們會受不了。」
他聲音透著幾分苦澀：「我已經死了，活著的時候沒能盡孝，死了也不想再讓他們為我傷心一次。」
「能找到我出生的地方，看到我爸媽，還有我弟弟平平安安的活著，日子越過越好，我就安心了。」
「至於李立，湘湘姐，你能不能幫我，讓他離開七星鎮，別再出現在我爸媽面前？」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最好是別讓我爸媽起疑心……」
我明白小五的意思。
從他的角度，他是無法原諒李立的所作所為。
可懲罰他，最痛的還是他的父母。
李岩夫妻兩個當年為了找他，已經耗盡了心血，容顏蒼老，身體不佳。
這幾年好不容易才慢慢放下，他不想再讓親生父母因他而傷痛。
但李立這個人骨子裡的自私陰狠讓他放心不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理由讓他漸漸淡出李岩夫妻的生活圈，從此不要出現在夫妻兩人的面前。
「好，這事我來想辦法，交給我吧！」我看到小五考慮得這麼周全，很是欣慰。
果然，有的人骨子裡的善良，即便是遭受了不公的待遇和磋磨，也不會磨滅。
這是李立那種人永遠都理解不了的。
小五能放下這份怨恨，是小五的功德，但李立並不會因此就得到寬恕。
我先前之所以攔著小五，不讓他親自動手，其實是看出了李立這個人的面相不好。
特別是這兩天，受到小五氣場的影響，面相越發的兇險，眉宇間匯集了不少黑氣。
都說相由心生，雖然有些籠統，但也不無道理。
心胸狹窄奸惡之人，更容易被陰邪之氣沾染。
這個李立，會有報應的。
知道了小五的態度，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就發現李立還在民宿樓下晃悠。
他看見我出來，尾隨我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子。
然後堵著我質問：「李陽呢？他在哪？」
「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躲在不出來什麼意思？」
「你們是不是想毀了我？」
他滿眼的紅血絲，嘴角一圈鬍渣，看上去無比的狼狽，眉宇間肉眼可見多了一層戾氣。
看來，這一晚上他都沒回去，就在樓底下蹲著我呢！
我冷笑看著他，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臉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不過，對待這種根本沒有羞恥心的人，我也不想跟他廢話，直接道：「李陽讓我轉告你。」
「當年的那件事，他可以不說出去，但前提是，你要滾出七星鎮！」
「而且是，合理的，麻溜的滾！」
「不能讓李岩夫妻兩人察覺到任何端倪。」
「李先生，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李立擰著眉，臉色很差：「這就是他的條件？」
我點頭，冷漠道：「沒錯。」
「唯一的條件！」
「如果你不同意，你該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我能站在你的面前，跟你說這種話，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你的那些所謂的補償，他看不上。」
「滾出七星鎮，永遠別再出現，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李立大概沒想到自己等了一晚上，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他不甘心的看著我：「為什麼李陽自己不出來見我？」
「他人呢？」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李陽已經死了的事，就讓他以為我們之前是在裝神弄鬼。
只要他還忌憚著李陽，再想對李岩夫妻動什麼歪腦筋之前，就會有所顧慮。
我就是要讓「神出鬼沒」的李陽成為懸在他頭頂上的利劍，讓他夜夜難眠，飽受精神上的折磨。
「李陽怕髒了眼睛，不想見你。」
我一邊說一邊用手機對了一下時間：「從現在九點開始，我給你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你可以好好編個理由，順便收拾一下東西，跟李岩夫妻兩人道個別。」
「要是明天這個時候，你還沒從七星鎮滾出去，昨晚我們打電話的那段錄音就會在鎮上循環播放。」
說完，我不再搭理他，抱著蘇蘇從他身邊借過。
蘇蘇大概也嗅到了李立身上的戾氣，經過的時候對著他齜著牙，一副奶凶奶凶的樣子「嗷嗷嗷」叫了幾聲。
李立死死的捏著拳頭，看得出他很不甘心。
不過這裡是景區，街道上到處都是攝像頭，我諒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更何況，我還有蘇蘇這隻靈寵護著。
傳達完小五的意思之後，我就去了李岩家的麵館。
因為是周末，李岩的小兒子李念陽今天沒上課。
小男孩乖乖巧巧的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劉桂枝則坐在邊上，目光片刻不敢移的看著。
我沒敢跟他們打聽小五的事，畢竟他們好不容易從那深深的旋渦中走出來，生活總還要向前看。
不過麵館裡面的牆上掛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是李岩夫妻兩個年輕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的胖娃娃。
眉眼容貌和門口的李念陽有七八分的相似。
應該就是小五當年走丟之前拍的。
我看著那張照片，眼睛裡酸酸的，默默的在心裡對小五道：你到家了！
李立還算識相，第二天果然就跟李岩夫妻兩人道別，說是想趁著年輕去外面闖闖。
李岩夫妻兩個是真的捨不得，挽留了好一陣，眼圈都紅了。
可只有李岩的小兒子李念陽怯怯的站在一邊，並不想跟這個堂哥太過親近的樣子。
最後還是李岩拉著李念陽，叫他好好跟大堂哥道個別，他才奶聲奶氣的說了兩句。
我全程充當食客，就在那看著，絲毫不避諱李立朝我投來不忿的目光。
兩夫妻知道李立要走，自然是拉著他一通囑咐，還給他塞了不少東西。
李念陽趁機跑到了我身邊來，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蘇蘇，顯然又想摸它。
蘇蘇倒也配合，任由他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揉來揉去。
我小聲問他：「陽陽，你堂哥馬上要走了，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李念陽這兩天跟我關係處得很好，跟我一點也不生分。
他偷偷望了裡面的父母一眼，小小聲音道：「我有點怕堂哥……不喜歡他……」
「為什麼呀？」我有些驚訝，不解的追問，「他對你不好嗎？」
李立這人雖然自私陰狠，但在人前的偽裝還是很到位的。
就算是為了維持自己「知恩圖報」的良好形象，他應該也不會背地裡欺負一個小孩子吧？
「不是……」李念陽大概是害怕被別人聽到，湊到我耳邊道：「就是覺得堂哥有時候看我的眼神，讓我有點害怕……」
「我不喜歡他！」
我聽完，大概明白了。
小孩子的直覺有時候是很準的。
李立可能在大人面前善於偽裝，但在小孩里的眼睛裡，真心和假意其實並不難分辨。
而且，李立的偽裝都是給別人看的，在一個小孩面前，他可能早就在無意間暴露了。
「姐姐，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你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好嗎？」李念陽見我不說話，有點擔心的拉了拉我的手指頭。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也不喜歡他！」
隨即，眼神冷了幾分，自言自語道：「以後，他就不會回來了！」
親眼看著李立離開了七星鎮，我答應小五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之後，我又抽空回了一趟市區，把小五的骨灰帶了回來，埋在了七星鎮。
他也算是落葉歸根，回到了故鄉，心中再無執念。
我幫小五完成了心愿，一身舒爽的回到了江城。
本來打算好好的睡一覺，結果剛回到出租屋，就被蠻子堵了個正著。
蠻子蹲在昏暗的樓道里，似乎已經等了很久，臉上滿是鬍渣，表情有些陰沉。
我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蠻子哥，你，你你這幹啥呢？」
蠻子估計是腿蹲麻了，看見我有點激動，起的有點猛，一個踉蹌直接跪在了我跟前。
我一臉惶恐的退後兩步。
倒也不用行此大禮……
蠻子臉更黑了，扶著牆慢慢站起身來，一雙眼睛布滿紅血絲，死死的盯著我：「白湘，你到底把頭兒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