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菲兒本來就不願意上岸，我原本打算恩威並施，先跟她講講條件，弄清楚她到底想幹什麼。
可撈屍隊的人太心急了，時機還不到，他們就出手了。
這一桿子下去，可不就把人家惹毛了。
撈屍隊的人見屍體下沉，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趕忙收回杆子往回撤。
可撤到一半，船身就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平靜無波的河面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使勁拱著船底。
無數白條魚也跟著匯聚過去，把船身圍得嚴嚴實實，好像要把船掀翻一樣。
「這，這怎麼回事？」有個年輕的撈屍人估計幹這活沒多久，嚇得腿都軟了，聲音有些發抖。
「什麼東西能在水裡使這麼大勁？」
「難道白條河裡真的有吃人的河神？」
另一個年紀大一點的撈屍人還算鎮定，嚴聲道：「干咱們這一行的，遇上點什麼邪門事都正常。」
「我們幾個大老爺們身上陽氣重，只要心裡不發虛就沒事。」
「甭管它水裡鬧翻了天，等上了岸都作不出什麼妖！」
幾個人於是加大了馬力，想快些靠岸。
可河裡的那些白條魚簇擁在船頭，船不進反退，河中間又咕嚕咕嚕冒出一個兩米多的旋渦。
旋渦有很強的吸力，白條魚推著撈屍船，擺明了是想把船推到旋渦裡面去。
旋渦之下必然有妖，撈屍船要是被吸進去了，一船的人肯定都有去無回。
就在這時，李菲兒的屍體又出現了，無聲無息的漂浮在撈屍船邊緣。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翻了肚皮的大魚，死氣森森。
看樣子，李菲兒是不打算放過這一船撈屍人了。
我離撈屍船有一段距離，想幫忙也使不上勁，只能求助蘇清淵。
蘇清淵拉著臉，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水裡的東西又腥又臭，本座可不想惹一身騷！」
我央求道：「水裡的東西你別管，你只要幫我鎮住那艘船，別讓李菲兒把人拖下水就行。」
那幾個撈屍人身上陽氣重，又戴著辟邪的硃砂繩，只要不落水，李菲兒就奈何不了他們。
蘇清淵抱著胳膊，還是不大願意出手。
我只好軟聲又道：「今晚撈屍這事我也有份，要是他們幾個被拉下去了，我肯定要沾染因果。」
「你就當幫幫我嘛！求求你了！」
「拜託拜託！」我雙手合一，眼巴巴的看著蘇清淵。
蘇清淵看我一眼，不忍拒絕，沒辦法，只能答應：「行！聽你的。」
「不過你自己也小心點。」
說完，借著風勢一躍而起，輕輕落在了那艘撈屍船上。
他此刻沒有用實體，船上的撈屍人都看不見他的身影。
不過，有他在，氣場一開，撈屍船慢慢平穩了下來。
周圍的那些白條魚似乎也被他的妖氣震懾到，紛紛退散了幾分。
李菲兒的屍體估計是知道碰見了硬茬，不敢招惹，沒一會兒就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水裡。
我見危機解除，也不敢鬆懈，趕緊沿著河堤往回走。
此時子夜剛過，月光皎皎，四下一片寂靜。
河面被夜風一吹，波光粼粼，有種詭異的美感。
我快要走到岸邊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河面之下有一條尾巴細長，身姿優美的紅魚。
那紅魚足足有兩三米長，貼著水面暢快游弋，仙意飄飄，宛若蛟龍。
我從沒見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魚，一時間像是著了迷一樣，忍不住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那紅魚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它快速的朝著我這邊游來。
眼看就要撞到我腳下的河堤的時候，那紅魚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河面平靜無波，再無紅魚的蹤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仿佛只是幻覺。
就在我晃神瞬間，河堤邊的水底下，有一個身形纖瘦的紅衣女人慢慢的冒了出來，露出半個天靈蓋。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李菲兒，但仔細看，發現這並不是一具僵硬的屍體。
相反，她的動作鮮活靈動，就像是水中靈氣孕育出來的一隻精靈。
我暗暗猜測，這應該就是剛才那條紅魚。
沒想到這白條河陰氣森森的，還能孕育出能化形的魚妖。
對方似乎對我沒什麼惡意，歪著腦袋很好奇的打量著我。
我看她的臉慢慢露出來，先是眼睛，然後鼻子，嘴巴……
等整張臉全都露出水面之後，我頓時驚住了，後背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這，這竟然是一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我深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冷靜下來。
不可能！這一定是幻覺！
可那女人就近在我面前，滿臉疑惑茫然的看著我，感覺無比的真實。
我腿有些發軟，腳底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挪不動道。
好在這時，蘇清淵一聲冷呵。
「退下！」
一股無形的威壓震懾了整個河面，水底的女人瞬間沒了蹤影。
我清醒過來，不敢耽擱，趕緊麻溜的爬上岸。
上了岸，我的心臟還怦怦直跳，回頭看一眼撈屍船上的幾個人都平安無事，我才稍稍鬆口氣。
蘇清淵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我身邊，他微微凝眉回頭看了一眼河面，沉聲問：「你剛才站在河堤上發呆，到底看見什麼了？」
我對蘇清淵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心有餘悸道：「我看到了一條很漂亮的大紅魚，好像還能化成人形，不知道是不是河裡的某種魚類修成了妖。」
蘇清淵道：「這條河陰氣和靈氣都很充裕，有生靈修成精怪也不足為奇。」
「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你儘量別去招惹它們。」
我點點頭，有些擔心道：「那會不會就是青龍鎮上傳言的河神啊？」
「不知道李菲兒的屍體撈不上岸和那東西有沒有關係。」
蘇清淵回答道：「這世間哪有那麼多河神？就算有，那也是棲身在大江大河裡面。」
「況且，河神修行，靠的是精純的天地靈氣，不可能出現在這麼一條堆滿沉屍的小河溝里。」
聽蘇清淵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有道理。
河神嘛，既然為神，享用的自然是香火供奉，哪有河神沒事總收集一些屍體？
不過，剛才我在河裡看見的那條紅魚，多少有些邪性。
正如蘇清淵所說，只要它不為非作惡，大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另一邊，蠻子見我上岸後臉色不好，忙過來問：「湘湘妹子，怎麼樣？啥情況啊？」
我擺擺手，喘著粗氣道：「不好說，這事有點棘手。」
「河裡面的那位主怨氣很大，不肯上岸，還得想想別的辦法。」
蠻子看我這樣，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故作輕鬆的安慰我道：「沒事，反正都泡了好幾天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她要是樂意在河裡泡著就泡著吧。」
「這河邊怪冷的，你別凍著了。」
「正好我青龍鎮有個熟人，我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今晚就去她那住一宿。」
我確實被河風吹得夠嗆，鼻涕泡都出來了，當即也不推辭。
不過有件事，我想起來，小聲提醒蠻子。
「蠻子哥，剛才我看見那具女屍的脖子上有淤痕，像是生前被人掐過。」
「我感覺她是被人弄死的，所以才怨氣不散。」
「你還得讓警局那邊人加大排查的力度，儘快鎖定害她的兇手。」
「要是不把兇手繩之以法，估計很難把這位主請上岸。」
蠻子聽了點點頭，暗暗記下：「你放心，這事我來盯著，肯定不能給你拖後腿。」
旁邊的古小桃耳尖，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她笑笑道：「撈屍我幫不上忙，不過你們要是想找兇手的話，我說不定能出點力。」
我回頭看古小桃，詫異的問：「你是有什麼特殊的辦法嗎？」
古小桃平定道：「既然這女人脖子上有掐痕，自然落水溺死的可能性就很小。」
「不管她是被掐死後拋屍水中，還是在昏迷之下被推進水裡溺死，兇手肯定都在這條河附近出現過。」
「我的小可愛們嗅覺一向敏銳，只要給我死者生前接觸過的東西，我在河岸附近找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拋屍地點。」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在拋屍地找到兇手留下的氣味線索。」
她頓了頓，看著蠻子又道：「不過，你那邊也要鎖定幾個嫌疑人給我做氣味的比對，不然的話，範圍太大，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沒用。」
蠻子聽完連連點頭：「明白！組長夫人請放心，最多兩天，我一準把人都給你帶過來！」
之後，他就找來守堤的老張頭，麻煩他給古小桃帶個路，先把白河橋這一段的岸邊轉一圈。
古小桃親自出馬，估計這兇手是沒跑了，被揪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我也沒在這乾耗著，跟著蠻子走過白河橋，去青龍鎮那邊等她好消息了。
剛過白河橋，鎮上就有個人站在路口張望，看著像是來迎接我們的。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蠻子安排的，走近些一看，發現還是個眼熟的面孔。
「蠻子哥，怎麼樣了？」
小姑娘快步跑上來，滿臉殷切的看著蠻子，焦急的問。
「我菲兒姐的屍體撈上來沒有？」
蠻子歉意道：「還沒，這事有點麻煩，還得下點功夫。」
「不過你別擔心，有我和湘湘在，肯定能撈上來，讓她入土為安的。」
小姑娘一轉頭也看見了我，眼眶微微紅腫，像是哭過，看上去楚楚可憐的。
原來是李思瑤！
上次從福溪鎮回來之後，我倆就沒再聯繫過，我都差點忘了這號人了。
現在想想，她的資料上確實顯示，她是青龍鎮的人。
不過，在福溪鎮的時候，蠻子和李思瑤不是挺不對付的嗎？
什麼時候關係走得這麼近了？
李思瑤情緒低落，還算客氣的跟我打了聲招呼。
我暗暗掐了蠻子一把，小聲問他：「這難道就是你說的熟人？」
蠻子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勺道：「這不是湊巧了嗎？」
「我也是接了任務以後才在鎮上遇到思瑤的。」
「我忘了跟你介紹了，河裡飄著的那個李菲兒是思瑤的堂姐，之前她就是在思瑤家的農莊裡直播賣水果。」
李思瑤，李菲兒……
我點點頭，沒想到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蠻子忙又道：「對了湘湘，你來都來了，正好思瑤家裡最近發生了不少怪事，你去幫她看看吧。」
我把蠻子拉到一邊，瞪了他一眼，有些不爽。
咬著牙壓低聲音質問：「蠻子哥，你不厚道了啊！」
「李思瑤家有事你怎麼不早說？是不是給我打電話叫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好算盤了？」
「咱們這還出著任務呢，偷偷接私活，組長知道嗎？」
蠻子雙手合一，沖我拜了拜，小聲道：「好湘湘，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思瑤不想讓她家裡人知道，私下找到我，求著讓我幫這個忙，我實在張不開嘴拒絕。」
他一邊說，一邊偷瞄了李思瑤一眼：「你是知道的，我最見不得小姑娘掉眼淚……」
還別說，李思瑤這梨花帶雨的樣子，確實招人疼。
估計是福溪鎮的事，讓她吃了教訓，學乖了不少，現在看著整個人的氣質都矜持穩重了很多。
說得簡單點，就是有女人味了。
難怪蠻子對她的態度這麼大的轉變。
我頓時八卦心起，用手肘撞了撞蠻子，笑嘻嘻問：「蠻子哥，你什麼時候這麼熱心腸了？」
「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蠻子鬧了個大紅臉，好像生怕李思瑤聽見，趕緊道：「你別瞎說！沒有的事！」
「人家有喜歡的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拿她當自家妹子，沒別的意思。」
以我對蠻子的了解，他這是心虛了。
看來肯定有事！
我故意逗他：「有喜歡的人怎麼了？林昊然那小子有眼無珠，都不把人家當回事。」
「哪有你這種溫柔貼心的猛男有魅力？」
「再說了，我也是你妹子，怎麼沒見你對我這麼憐香惜玉？」
「我……」蠻子被我說得沒話了，又見李思瑤往我們這邊走來，趕緊囑咐我道：「待會兒當著思瑤的面，你可不許亂說！」
「算哥哥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