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人放著好好的橋不走,跑來走河堤?
我心中提防,警鐘大作,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那幾個人影越走越近,很快就到了我的眼前。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著打扮各不相同。
從我身旁經過,像是完全看不見我一般。
有的甚至直接從我的身體穿梭而過。
剎那間,我只覺得一陣寒意刺骨,頭皮發麻。
因為那些人全都面白如雪,沒有五官。
看上去就像是紙紮的人,還沒來得及畫臉一樣。
這條河常年有死屍飄過,陰氣很重,我早就料到會有怨鬼遊魂在附近徘徊,只是沒想到場面竟然如此詭異。
等我回過神來,霧氣已經消散,月光陡然明亮幾分。
原本平靜的水河中央此時咕嚕嚕的直冒泡,形成了一道直徑兩米多的旋渦。
旋渦邊緣,無數的白條魚一涌而來,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一樣。
普通的白條魚,能長到三五斤已經是少見,可這些白條魚個頭大,肚皮滾圓,至少也有二十來斤。
也不知道在這白條河裡吃了多少死人肉,才長出這麼大的塊頭。
我隱隱感覺到有一股陰氣在緩緩匯集,那旋渦的中心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冒出來了。
果然,下一秒,那些白條魚呼啦啦的拍著水花,簇擁著一個物體從水底鑽出。
正是一具妙齡女屍。
都說男俯女仰,一般女屍浮起來之後,臉都是朝上的。
可是這具女屍卻是臉朝下,只露出了後背和後腦勺。
滿頭的長髮鋪陳開來,像水藻一樣漂浮在水面上,場面無比詭異。
不過,從她的穿衣打扮來看,確實是那個失蹤的女主播李菲兒無疑。
李菲兒從失蹤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一般水裡的屍體要等肚子裡憋足了屍氣才會浮上來。
從她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來推算,她失蹤當晚基本上就已經出事了。
但讓我詫異的是,她的屍體在水裡泡了足足一個星期,按照這個季節的溫度,屍體早就形成巨人觀了。
可李菲兒的屍體除了蒼白沒有血色之外,並沒有膨脹發腫,手腳也沒有被水裡生物啃食過的痕跡。
青龍鎮的人不是都說,白條河裡的白條魚是吃死屍長大的嗎?
那這樣一具屍體,按理來說早就被分吃乾淨了才對。
怎麼可能保留得如此完整?
看來這傳聞,也不見得是真的。
我趕緊把備好的香火貢品都擺放在河堤上,又燒了李菲兒的生辰八字,準備請陰問香。
撈屍隊的人看到李菲兒的屍體浮出了水面,也發動了撈屍船,正在往河中央靠近。
我凝神靜氣,點燃三支請魂香,想把李菲兒先請過來吃香。
可三支請魂香剛點燃,就被夜風「噗噗」吹滅了兩支。
看樣子,這李菲兒怨氣很重,不肯吃我的香。
我早就料到事情不會這麼順利,重新把香點著,沉聲道:「李菲兒,我知道你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心裡肯定有怨氣。」
「可你如果遲遲不肯上岸,你的父母親人不能為你收殮屍身。」
「日後,你只能泡在這冰冷的河水裡,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你可想清楚了?」
我一番話說完,這次香沒滅,只是被風吹得呼呼直響,燒得飛快。
火星子直冒,連旁邊的金銀紙錢都差點被燒著。
眨眼功夫,這三支香就燒沒了。
看來這李菲兒還是不聽勸,不但不願意上岸,還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
這麼重的怨氣,估計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要難辦得多。
如果是岸上的鬼魂,我早不慣著她了,兩道黃符直接教她怎麼做鬼。
可她待在水裡不肯出來,我有點拿她沒轍。
正發愁,耳邊突然響起蘇清淵慢條斯理的聲音:「想什麼呢?」
「你手裡不是還有她的生辰八字嗎?」
生辰八字?
我一拍腦門,這才反應過來。
生辰八字這麼重要的東西,可不光是可以用來請陰問香那麼簡單。
我趕緊用硃砂筆重新把李菲兒的生辰八字寫下來,然後把那張黃紙浸在裝有公雞血的瓷瓶里。
瓷瓶放在火燭上慢慢炙烤,水裡的李菲兒屍體很快就有了反應。
硃砂公雞血都是至陽之物,本來就有克陰辟邪的作用。
我把李菲兒的生辰八字架在火上炙烤,即便她在水裡,也會有冰火兩重天的酸爽。
當然,這個方法有些陰損,把握不好分寸的話,搞不好會招來事主的怨恨。
我下手不算重,目的只想給李菲兒一點小小的教訓,免得她真不把我放在眼裡。
隨著瓶子裡的溫度升高,李菲兒屍體周圍開始咕嘟咕嘟往外冒泡,那些圍著她的白條魚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我能看到李菲兒的露在水面上的後腦勺在緩緩冒白煙。
心裡有些打鼓,小聲問蘇清淵:「差不多了吧?要是把人家惹急眼了,會不會跳上來咬我一口?」
蘇清淵挽唇一笑,眸光攝人,幽幽道:「有本座在了,你怕什麼?」
「她敢咬一個試試!不怕崩了她牙!」
我想想也是,李菲兒最多也就是在水裡能蹦躂兩下,真要上了岸,我分分鐘能拿捏住她。
再加上有蘇清淵這強大的氣場在這給我鎮著,我諒她也不敢造次。
河水又翻騰了一會兒,李菲兒似乎有些蔫了,原本俯著的身體慢慢翻轉了過來,露出一張死白死白的臉。
在河裡泡了這麼多天,她的臉倒是一點也沒浮腫。
眉眼白淨,五官秀氣,看得出長得挺漂亮的。
只是,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滿眼的怨怒,似乎在無聲的控訴著臨死前的不甘和絕望。
不遠處的撈屍隊見李菲兒的屍體翻了個邊,趕緊把船靠過來,拿撈屍杆去套李菲兒的頭。
我見狀,暗嘆不妙,趕緊提醒:「別!現在還不到時候!」
可撈屍那個人手腳麻溜,我剛開口,他杆子已經甩出去了。
套杆的準頭不錯,正好甩在李菲兒的臉上,但下一秒,李菲兒的屍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住了一樣,猛地往下一沉,瞬間就沒了蹤影。
我手裡的瓷瓶應聲裂開,公雞血撒了一手,裡面那張寫了李菲兒生辰八字的黃紙掉下來,被火苗瞬間燒成了灰燼。
「完了完了,這下真把人家惹毛了。」
我甩了甩滿手的紙灰,忙對著撈屍船的隊長喊道:「趕緊回去!今天撈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