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在那裡?」蘇清淵突然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伸手在我眼前一通摸索。
很顯然,他察覺到了我的存在,只是看不見我而已。
我有些激動,立馬回應:「是我!蘇清淵!我是白湘!」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蘇清淵沒什麼回應,但表情有些痛苦,用手扶著額頭,好像頭疼欲裂一般。
「我是誰!這裡是哪?」
「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旁邊看著他反常的反應,有點懵。
這怎麼回事?
難道是我剛才的舉動,刺激到他,讓他的自我意識在這個世界覺醒了?
太好了!
只要蘇清淵能清醒過來,我們就能想辦法出去了!
可問題是,蘇清淵只能隱約感覺我的存在,卻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說話。
就算我想給他傳遞什麼信息,他也接收不到。
等等!
既然無法直接傳遞給他,那我是不是可以通過物體來間接傳達?
呆在這裡的幾天,我發現自己雖然沒什麼存在感,改變不了世界的運轉,但某些細微的物質,只要我凝聚足夠的精神力還是能觸碰到的。
我目光落在了房間裡的水盆上。
然後用手沾了點水,在蘇清淵對面的牆壁上寫了兩個字。
白湘。
蘇清淵看見水漬留下的字跡,喃喃自語:「白湘,白湘湘……」
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似乎是想起點什麼了。
我繼續使力,又寫了他的名字。
蘇清淵。
他在這個世界叫馬泗,說明他已經失去了身為蘇清淵的意識。
他如果能想起我的名字,那應該很快也能記起自己。
果然,在默念了幾次自己名字之後,蘇清淵的眼神里漸漸有了不一樣的神采。
隔了一會兒,蘇清淵臉上已經沒有了疑惑和茫然。
他對著我的方向開口:「白湘湘,你來了!」
我激動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看來這幾天的堅持沒有白費,總算能跟蘇清淵對上話了。
我趕緊在牆上寫了個「是我」兩個字。
頓了頓,又接著寫字問他:「你怎麼被困住了?」
蘇清淵看不見我,只能憑著直覺對著我的方向開口:「這是本座跟那個傀儡師之間的一個交易。」
「他答應幫我做人形木偶,但要求是讓我在這個世界帶出一個叫寧秀的女人魂魄。」
「本座原本以為這就是個能困住人神識的普通幻境,但進來之後卻發現,本座被騙了。」
「這是一個被人為創造出來的虛擬世界,所有進到裡面的人,都是從肉體被剝離出來的意識。」
「他們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都有自己的思考,但很快就會被這世界裡的規則同化,所有人都會按照創造者的安排,在裡面有自己的角色。」
「久而久之,他們都變成了以意識存在的傀儡。」
「可他們自己對此卻毫不知情。」
「本座也是在你進入之後,打破了這個世界固定的規則,才有機會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但這個世界每隔半個月就會重置一次,村子裡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循環,一遍一遍的重演。」
「本座也不能保證到時候還能保持這份清醒。」
「所以,湘湘,你一定要在重置之前幫本座喚醒寧秀的自我意識。」
「她是這個世界存在的關鍵!」
聽完蘇清淵一番話,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被馬泗騙進來的。
可馬泗既然創造了這個世界,還讓寧秀的意識在這裡生活,現在為什麼又要把她帶出去?
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思考了一下,趕緊在牆上寫下我的困惑。
蘇清淵冷靜的分析道:「本座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現自己的靈力正在以不易察覺的速度流逝。」
「或許是因為創造者獲取到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撐這個世界的運行。」
「他想在這個世界崩塌之前,保留住寧秀的意識。」
「而且,本座現在回想起來這段時間經歷的種種,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跟寧秀有關。」
「感覺就像一部電視劇,寧秀是劇里的主角。」
「所以本座猜測,創造者應該是以寧秀的意識為主導才創造出的這個世界。」
「如果寧秀能覺醒自我意識,那這個世界大概率會脫離創造者的掌控。」
「而本座也能找到離開這的契機。」
聽蘇清淵這麼一說,我也回想了一下。
確實,幾天的觀察下來,寧秀哪哪都好。
樂於助人,心地善良,友愛鄉鄰,救死扶傷……
村民被騙,她幫忙討回辛苦錢。
小孩重傷昏迷,她沒日沒夜的守在旁邊,直至病患甦醒。
有人眼紅醫館的生意好,上門鬧事挑釁,她親自出面,以德服人,用醫術讓鬧事者甘拜下風。
總之,幾乎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在圍繞著寧秀展開。
寧秀在這個世界,妥妥的拿著女主劇本。
可既然這樣,我們又怎麼讓寧秀覺醒?
難道要讓我跑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馬泗創造出來的一個虛幻世界?
可對於一個被這個世界規則所束縛的意識來說,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我能說得清楚嗎?
我越想越發愁,有些犯難的在牆上寫「那我該怎麼幫你?」
蘇清淵似乎已經有了思路。
不過時間有限,馬上天就要亮了,他只能加快了語速。
「這個世界裡的馬尾村未必和真實的世界一樣,我們都不認識原先的寧秀,但在馬尾村,肯定是有過這個人。」
「你是這個世界唯一困不住的意識,你要回到現實中去,找到認識寧秀的人,了解她的過往。」
「只有她潛意識裡最看重和在意的人和事,才有可能刺激到她,讓她覺醒自我意識。」
蘇清淵的意思,我明白了。
可問題是,我都被困在這裡好幾天了,根本出不去啊!
為什麼他說我是這個世界唯一困不住的意識?
本來我還想問他,可這會兒天已經亮了,寧秀和小阿山都已經醒來,我沒辦法再跟蘇清淵單獨交流。
蘇清淵繼續扮演著馬泗的角色,我則只能站在旁邊干著急。
出去?怎麼出去呢?
我苦著一張臉發愁。
不過很快,我腦子就轉過彎來。
他們這些都是被剝離的意識,可我不一樣。
我就是睡著了而已,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可能就只是一個夢。
只要我醒過來不就回歸了現實?
我弄明白之後,立馬就閉上眼睛,摒棄雜念,不停的給自己心理暗示。
果然,沒過一會兒,我耳邊就聽到了玄鶴的聲音。
「白湘!白湘你醒醒!」
我感覺到臉上被鳥翅膀扇了幾下,緩緩的睜開眼,就見一隻青羽小鳥停在我的頭頂,一邊扇我一邊喊我名字。
我腦子一下子清醒了。
玄鶴見我甦醒過來,鬆了口氣,瞪著鳥眼看著我:「白湘,我是服了你了!」
「我讓你用尊上的妖元試著感應一下,你居然睡得跟死豬一樣!」
「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的心可真大!」
我無視玄鶴的抱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問:「我睡多久了?」
玄鶴白我一眼:「你睡了整整六個小時,外面天都亮了!」
才六個小時?
我怎麼感覺在夢境裡已經過了好幾天。
而且還那麼真實。
我想了想問玄鶴:「剛才我睡著的那段時間,馬泗有沒有什麼反應?」
「反應?能有什麼反應?」玄鶴有些不解。
「他沒日沒夜的都在搗鼓那些木頭,跟個機器似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反應,那就好。
我本來還怕他知道我進去過他創造的那個世界,會對我採取什麼行動。
現在看來,他應該還沒發現。
我得趕緊趁著他反應過來之前去找一下阿山。
馬尾村唯一有可能了解寧秀的,只有阿山了。
我沒跟玄鶴解釋太多,只讓他留在馬園留意著馬泗的一舉一動,等我回來。
可當我走出馬園之後,發現阿山並沒有在附近等我。
之前給他的那些零食幾乎沒怎麼吃,全都散落在地上。
我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他那麼飢腸轆轆的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捨棄這麼多食物?
肯定是遇到了什麼變故。
我趕緊沿著之前的路往林子裡找。
可林子裡荊棘叢生,沒有人帶路,我根本分不清楚來時的方向。
就在我暈頭轉向,不知道該怎麼走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了林子裡有白煙冉冉升起。
好像是有人在附近生火。
難道是阿山?
我顧不得多想,趕緊順著白煙飄來的方向找去。
等我氣喘吁吁的走到附近,發現那邊竟然是一大片墳地。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火的氣息,看樣子是有人到這裡來祭拜故人。
我找了一圈,終於在一座墳塋前面看到了一個挎著籃子的大媽。
大媽的籃子裡裝滿了金銀紙錢,幾乎每個墳塋前面她都要停下來祭拜一下。
我粗略的掃了一眼那些墳塋上的墓碑,發現逝者都姓馬,這裡應該是馬尾村專門埋葬死人的墳地。
不過,有點奇怪的是,墓碑上立碑的日期,竟然都是同一天。
難道,這裡上百個人,都是同一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