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洛杉磯，略帶鹹味的溫暖海風，讓飽受嚴寒折磨的羅傑立刻感到精神振奮了不少。

  然而，身體上的疲憊，依舊沒有得到多少緩解。

  在前一天晚上，舊金山的演出結束之後，樂隊一行立刻啟程出發，在公路上行駛了十幾個小時，終於在正午之前趕回洛杉磯。

  然而晚上就是格萊美的頒獎典禮，要確保在公眾場合露面的時候，外表依然光鮮，樂隊至少需要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來做準備，仍然沒有休息的時間。

  漢克和他的團隊得到了兩天的短暫假期，賈森、格雷西和米婭也可以休息，但羅傑三人，卻仍然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去工作，至少要撐過這個晚上。

  單從工作量的角度來講，當明星，和整日加班的碼農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有時還要更累。

  羅傑連回家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直接住進了和斯台普斯中心只有一街之隔的萬豪酒店。

  普通的萬豪酒店檔次遠遠比不上它的子品牌喜來登，位於洛杉磯是中心的這家萬豪酒店更是只有三星級的水準。

  不過為了省點力氣，羅傑三人都不在乎酒店的條件差上那麼一點，只要距離頒獎典禮夠近就行。

  反正……又不會真的住在這，只是充當化妝間和臨時的休息室來用。

  兩周以來，高強度的工作，讓羅傑身體中的疲勞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眼皮沉重無比，隨時都有可能睡著。

  若是不用誇張的煙燻妝遮掩，那雙黑眼圈幾乎就和太平洋對岸的國寶圓滾滾差不多。

  至於胖子……坐到椅子上僅僅幾秒鐘，就響起了打雷一般的鼾聲，任由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抹。

  被吵醒？根本不存在的。

  睡得像一個三百多磅的寶寶。

  安妮也沒有了往日的活躍，不過狀態卻要比羅傑和理查森好上那麼一點，至少黑眼圈還沒那麼明顯。

  大約是開派對熬夜習慣了？

  「我也睡一會。」

  羅傑對化妝師吩咐道：「弄好之後叫醒我。」

  在化妝的時候睡覺，肯定是會影響到化妝效果的。

  不過這時候，羅傑懶得管那麼多了，也相信高薪聘請的化妝師有能力解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話音剛落，眼皮一合，立刻就睡了過去。

  睡眠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羅傑被叫醒時，已經是一整個下午過去。

  讓化妝師再做了最後的調整之後，羅傑來到臨時充當更衣室的臥室，在足足三名助理的幫助下，換上晚上頒獎典禮時要穿的禮服。

  晚飯？

  不存在的。

  為了確保出現在紅地毯上的時候，能夠展現出最完美的形象，樂隊三人連早飯和午飯都沒吃。

  餓過勁了以後，反而感覺不到飢餓。

  無論是吃還是睡，等晚上的頒獎典禮結束之後再說。

  反正就剩下……

  羅傑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就剩下不到五個小時，熬一熬就過去了。

  出席這種對全世界直播的正式場合，無論是化妝還是禮服，都是十分麻煩的事情。

  前者花費了足足一個下午，而後者，沒有助手幫忙，根本就穿不上。

  羅傑三人還算簡單點的，兩個男人就不說了，安妮也是個假小子，幾乎從來不穿什麼晚禮服一類的長裙。

  那些流行領域的女明星，很多人身上的長裙，乾脆就是用剪裁好的布料，直接縫在身上。

  由於過於緊身的設計，不但裡邊不能穿任何內衣，而且外邊的禮服也只能穿一次，需要脫掉的時候，就只能撕碎，否則根本脫不下來。

  這座酒店距離斯台普斯中心門口的紅地毯只有幾十米遠，但樂隊仍然必須乘坐豪華轎車，停在紅地毯邊緣。

  「按照主辦方的計劃，你們走紅地毯的時間是七點四十分，在紅地毯上有十分鐘的時間，然後在採訪區接受記者的採訪，停留五分鐘左右。」

  依耶塔-哈森拿著一塊反覆校對過的表，仔細地計算著時間。

  和隔壁的奧斯卡一樣，在格萊美上走紅地毯，出場順序是有著嚴格的要求的。

  同樣而言，越是大牌的明星，出現的就越晚。

  而有些資歷特別老的傢伙，往往可以排在比起正常影響力更高的位置上。

  比如說，如果查克-貝瑞願意以明星的身份來走紅地毯，幾乎可以確定會是最後一個出現，不可能有人排在他的前邊，儘管現在已經沒幾個年輕人會去聽三四十年代的查克-貝瑞。

  在這一次紅地毯上，已經在圈內半公開的排位中，羅傑三人是所有明星中倒數第四個出場。

  「這衣服簡直是刑具！」

  安妮幾乎每次出席這樣的場合，都要抱怨一番。

  而且抱怨的內容總是差不多，充分而形象地表達出對緊身禮服的不滿。

  羅傑也同樣不怎麼舒服，胸口被勒得幾乎喘不上氣，只能挺直腰板，坐得筆直。

  若是在平時，第一個開口安慰安妮的，一定是羅傑。

  但現在，羅傑根本沒那個力氣。

  雖然說下午化妝時小睡了幾個小時，但睡眠質量卻差得不行。

  而且這段時間以來，體力上的巨大消耗，不是幾個小時睡眠就能補充回來的。

  倒是胖子恢復得更快一點，或許是因為脂肪多，能量儲備豐富，所以更「持久」？

  「忍忍，再有三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胖子毫無誠意地安慰了一句。

  話還沒說完，車子就緩緩啟動。

  停車的位置原本就距離紅地毯不遠，不到兩分鐘，就穩穩地停靠在紅地毯邊緣。

  「好了，下車。」

  羅傑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並不存在任何褶皺的衣領，推開車門，第一個走了下去。

  緊隨其後的是安妮，胖子排在最後。

  三人並成一排，向紅地毯一側不斷拍照的記者們打著招呼。

  「那是不是你的海報？」

  安妮突然看向圍觀的人群，人群中，一副【天堂的階梯 Tour】的宣傳海報十分顯眼，卻是羅傑在蒙特婁演出時的那個造型。

  超人背心、小鬍子、紅領巾。

  若是不注意看，活脫脫就是齙牙叔再世……

  咳，羅傑當然是沒有齙牙的，但這個形象，在羅傑的前世，已經是深入人心，就連羅傑自己，都差點以為又穿越了回去。

  「去打個招呼吧。」

  羅傑帶著兩人走了過去，隔著圍欄，跟粉絲們打起招呼：「嗨，各位，有沒有想我們？」

  紅地毯的長度並不算長，給大牌嘉賓預留足足十幾分鐘，當然不是為了讓他們像烏龜那樣慢慢挪過這一段路。

  事實上，這些時間，是留給粉絲和媒體們的。

  合影、簽名，然後在指定的區域擺造型拍照，十幾分鐘看起來很多，但壓根不夠用。

  送出幾十個簽名之後，羅傑隨手將不知道從哪個粉絲手裡接過的簽名筆塞給那個舉著「齙牙叔」海報的歌迷，說了句道別，三人一起走進媒體採訪區。

  按照慣例，樂隊需要在掛滿留聲機獎盃照片的牆壁前擺好造型，接受媒體的拍照，然後才是採訪時間。

  「克里斯蒂安、聖-安迪、埃爾文德斯，你們好，我是《公告牌》的記者碧昂絲。」

  記者的名字似乎和某位大牌重合，不過就和全世界任何一個英語區國家一樣，北美的重名率本身就很高，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美女記者將話筒前遞，問道：「在此前公布的提名名單中，你們獲得了包括年度專輯在內的九項提名，請問你們認為自己能夠獲得多少個獎盃？」

  「你好，碧昂絲，我是Jay-Z。」

  羅傑故作嚴肅地調侃了一句，又說道：「今年的格萊美競爭很激烈，尤其是年度專輯這樣的大獎，我們需要和雷-查爾斯這樣的傳奇前輩競爭，難度非常大。」

  日常商業互吹之後，羅傑話題一轉，說道：「雷-查爾斯先生是布魯斯搖滾的傳奇，對流行樂壇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但我們仍然有信心贏得這場競爭。」

  羅傑的回答很有趣，若是兩句話調轉一下順序，意思就會完全不一樣。

  先是說明競爭的難度，接下來再表示自己的信心，這就是信心十足的表現。

  而若是反過來，先說有信心獲獎，再補充一句「當然，在格萊美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之類的話，那意思就完全變了。

  在北美，並不流行太平洋對岸那一套含蓄、謙遜。

  尤其是在公眾面前，作為明星，越是張揚、自信，就越容易得到歌迷，尤其是自己的粉絲的好感。

  再加上，搖滾音樂本身就需要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口頭上示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獲得第47屆葛萊美獎，最佳年度唱片獎的是……」

  頒獎嘉賓是一位很有資歷的前輩，看上去已經六十多歲，聲音卻依然洪亮：「《老友重逢（Here.We.Go.Again）》，雷-查爾斯，諾拉-瓊斯。」

  這是四大通獎中第一個頒發的獎項，在這項競爭中，樂隊已經輸掉了。

  「我本來以為《給我一個避難所（Gimme.Shelter）》能拿下這個獎項。」

  羅傑低聲對身旁的安妮說道：「我忽略了一件事，雷-查爾斯先生去年夏天去世，格萊美必須要對他的成就做出認可，要麼是年度唱片，要麼是年度專輯，或者兩者皆有。」

  雷-查爾斯，也是羅傑前世就存在的，和查克-貝瑞同一時代的搖滾開創者之一。

  在去年的夏天，雷-查爾斯去世，留下了一張質量上乘的「遺作」。

  獲得年度唱片的這首《老友重逢》，就是那張專輯中的一首合唱歌曲。

  單從錄音室技術的使用來講，這首《老友重逢》的質量，在五位提名者之中實際上是偏差的。

  但在死亡面前，這點質量上的差距，並不足以成為決定性的因素。

  「我們還有機會。」

  胖子的聲音中有些緊張：「年度專輯和年度單曲還沒有頒發，這兩個獎項我們的把握更大。」

  正說著，雷-查爾斯的親人，以及諾拉-瓊斯，已經發表完了獲獎感言。

  很快，新的頒獎嘉賓上場。

  這個嘉賓的人選，讓羅傑楞了一下，卻是早已宣布退休的拉丁天后佩內洛普-加西亞。

  「年度專輯，是所有音樂人都想要得到的，音樂獎項的最高成就……」

  大屏幕上依次出現五張提名專輯中的MV畫面。

  嗯，《滾石》又是以Live現場的錄像來湊數的，這已經是羅傑三人的招牌了。

  拍什麼MV？！不拍MV！直接用Live錄像湊數！

  「獲得第47屆葛萊美獎，最佳年度專輯的是……」

  讀出名字之前一個長暫停，這幾乎是所有頒獎現場的「國際慣例」。

  所有人都厭倦了這一套，但偏偏所有人仍然對此樂此不疲。

  拉丁天后第二次看向卡片上的名字，大聲讀道：「《滾石（The.Rolling.Stones）》，【Darkness】！」

  「Yes！」

  安妮激動地揮舞著小拳頭，一副興奮過頭的樣子。

  羅傑和胖子倒是很淡定。

  只不過，羅傑是假裝的淡定，實際上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至於胖子，多半是真的淡定。

  胖子只在乎一張專輯能賺多少錢，至于格萊美什麼的，這傢伙還真不怎麼當回事。

  從不反對樂隊的沖獎計劃，反而會去主動配合，並不是胖子有多想要這座留聲機，而是樂壇的大環境如此。

  短暫地激動過後，三人一起走上台。

  羅傑從拉丁天后手中接過留聲機獎盃，聽到一句「恭喜你們」。

  「謝謝，如果不是當初您對我們的提攜，我們現在也不一定能走到這一步。」

  該張揚的時候，羅傑可以比誰都張揚。

  但需要謙遜的時候，羅傑也同樣很會做人。

  拉丁天后對羅傑三人的幫助其實不算多，但卻在樂隊發展初期拉了三人一把，幫助三人迅速成名，這份恩情，或許已經退休的拉丁天后不需要羅傑三人來還。

  但別人不需要，羅傑三人卻不能忘，尤其是代表樂隊的羅傑，這個姿態還是要做出來的。

  在頒獎典禮的現場不適合多聊這些私事，羅傑給了拉丁天后一個歉意的眼神，站在話筒前，開始了表演。

  嗯，按照經紀人團隊設計好的劇本，開始「表演」。

  不僅僅只是照背獲獎感言那麼簡單，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的語調，乃至於一個激動的眼神，興奮的表情，都是預先演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