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床上的皇帝陛下悄悄從被子裡探出個腦袋來,瞅見房中站著的是姚燕燕後,他大大鬆了口氣,「原來是愛妃呀,朕還以為是刺客來了,嚇死朕了!」
皇帝陛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
姚燕燕僵硬地站在那兒,對著陛下尷尬一笑。
從愛妃這笑容里,皇帝陛下忽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倒塌在地的屏風,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愛妃,腦袋上冒出了一竄問號,似乎不明白柔柔弱弱的愛妃怎麼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不但會粗魯地大喝出聲,居然還能一腳踹翻那架厚重的屏風。
「愛妃,你……」皇帝陛下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愛妃。
卻見愛妃忽然抬手掩唇,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冒出了淚花,然後就朝著他撲了過來,「陛下~~」
皇帝陛下見愛妃居然哭了,一下子就心軟了,瞬間把自己剛剛的懷疑給忘了,連忙摟住愛妃問道:「愛妃你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跟朕說,朕給你做主!」
姚燕燕抬起小拳頭輕輕錘了他一下,抽抽噎噎道:「是陛下,是陛下讓臣妾受了委屈!」
皇帝陛下被倒打一耙的愛妃打懵了,他眨眨眼睛盯著愛妃看,只聽愛妃嬌嬌道:「臣妾原本是想過來服侍陛下沐浴的,誰知道剛剛走到屏風前,就聽見陛下說要寵幸什麼黃美人紅貴人的……臣妾一心一意愛慕陛下,聽到這些話,臣妾傷心極了,一不小心就撞翻了屏風……」
原來是這樣!愛妃弱不禁風,如何能踢翻屏風,一定是朕方才看錯了。皇帝陛下這麼想著,就見愛妃抬起被淚水染得霧蒙蒙的雙眼,委屈噠噠地凝視著他,「陛下,您不愛臣妾了麼?您當真要寵幸其他美人?」
皇帝一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就心疼得要心碎了,又怎麼可能去寵幸其他女人?他執起愛妃的玉手,解釋道:「愛妃誤會了,朕最愛的只有你,這天下女人,除你之外,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庸脂俗粉,哪裡還有別的美人?除了你,朕永遠不會寵幸別的女人。」
姚燕燕聽了這話,淚水卻沒有止住,如同芙蓉泣露,幽怨委屈地看著陛下,「陛下說的都是真的麼?」
皇帝陛下連忙抓過那三件衣裳,為她解釋了一遍,道:「這三件衣裳是愛妃親自為朕準備的,朕珍之愛之,才給它們賜了個才人、貴人和美人的封號,沒想到竟令愛妃誤會了。」
姚燕燕聽到這話,心道果然,面上卻裝出一副剛剛才發現真相的樣子,破涕為笑道:「原來是這樣,陛下你真可愛。」
皇帝陛下聽了愛妃的誇讚,露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姚燕燕道:「陛下,你還沒穿衣裳呢,臣妾覺得,陛下您穿這件白色的最適宜。」
皇帝陛下聞言,頓時覺得那件白色的仿佛亮起了光輝,他笑著一指,道:「好,朕今日就寵幸雪美人!」
姚燕燕噗呲一笑,給他把衣裳穿上了。
次日一早,兩人就去了太后宮中。
由於正是新年,即使喜好淡雅的太后也由得人將院中布置得喜氣洋洋,連平日裡垂在廊下的淡青色宮燈都換做了紅色的。
兩人到時,太后正坐在宮中用點心,身邊坐著個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兒,正是那廚藝絕佳的顧昭容。
一看見顧昭容,姚燕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餓了。
皇帝陛下也瞟了那桌上的粥水點心一眼。
兩人給太后行了禮,就在太后對面坐了下來。
太后在顧昭容的服侍下,那帕子輕輕抹了嘴,才對著皇帝道:「我聽說,你昨晚將鳳陽許給了袁家子?」
皇帝陛下點頭道:「正是。」
跟著就將昨日晚宴上袁昊求親一事說了。
太后點了點頭,神色平淡,看不出對這事兒是什麼看法。
皇帝陛下接著道:「母后,朕這次過來,是想請您幫忙操持鳳陽的婚事。」
聞言,太后皺了皺眉,明顯不想管這個事兒,「鳳陽的婚事,交由姚妃就可,哀家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哀家去費這個心?」
聽了這話,姚燕燕更加確定太后不喜歡鳳陽公主了,她笑道:「太后,您誤會了,陛下並非想讓您操勞,只是再過兩日,陛下就要帶著臣妾出宮,您是陛下與鳳陽的嫡母,鳳陽的婚事只有交到您手裡,陛下才能放心。」
太后皺起了眉頭,一雙有些蒼老的眼睛審視地看向姚燕燕,「陛下帶你出宮作甚?」太后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發現姚燕燕除了太過貌美和霸著陛下不放外,並沒有其他可指摘的地方,原本她已經放鬆戒心,可這會兒聽見陛下要帶著姚燕燕出宮,太后立刻就警覺了起來,莫非是姚妃拐著陛下出宮的?出宮做什麼?
對著太后審視中包含警惕的目光,姚燕燕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心道這老太婆可真難攻略,辛辛苦苦刷了那麼久好感度,說幾句話的功夫又要掉,要不是為了北衙羽林軍的統領權,她才懶得跟這老太婆多說廢話。
皇帝陛下來之前就和愛妃對好劇本了,此刻聽了太后問出這句話,他立刻嘆息一聲,開始發揮演技。
「母后,您也知曉,朕登基幾年,一直荒廢政務,朕聽說麒麟山有位隱居的先生,才高八斗,博聞強識,於是朕想親自去拜訪,將這位先生請來輔佐朕。」
雖然如今有了科舉制來選拔人才,但還是有些恃才放曠之輩不屑於此,而去隱居山野的,太祖起家時正是因為請出了一位隱居山中的賢士輔佐,才能一路順利地打下江山。太后聽了這話,神色緩了緩。
只聽皇帝繼續道:「這些年,朕沒有上朝,朝中政務一直由章宰相把持。」
太后點頭道:「是這樣沒錯。」當年皇帝登基時尚且年幼,無力主持朝政,自然是由朝中老臣輔佐。
「可是……」皇帝陛下露出不忿之色,「朕這些時日,在愛妃的勸誡下上朝理政,才發現,章宰相這老匹夫,竟然不肯放權。甚至於他給朕看的奏摺,都是事先挑選過的,全是一些冠冕堂皇的頌揚之詞,長此以往,朕豈不是成了個耳聾眼瞎的傀儡?」
太后聞言,果然露出怒色,「他竟然敢如此!」
皇帝陛下連連點頭,正要再說幾句那老匹夫的壞話,桌下的腳忽然被愛妃踢了一下,他立刻想起台詞,接著道:「朕前些天,偶然得知章宰相竟有意與袁家聯姻,他已經是權傾朝野,若是兩家聯合,那風頭豈不是要蓋過皇室了?」
「皇帝說的在理。」太后話音一頓,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要將鳳陽嫁入袁家。」
皇帝陛下點頭道:「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朕這才趕在兩家商定婚事之前,急急將鳳陽下嫁。」
「陛下做得對。」太后欣慰地點頭,忽然疑惑道:「這……『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是哪裡來的俗語?」
皇帝陛下是從愛妃嘴裡聽來的,他哪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不由看向了愛妃。
姚燕燕也不知道這句話從哪裡來的?不過她腦子裡總是會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話,因此早就想好了措辭,不疾不徐道:「回太后,這是臣妾在民間時偶然聽過的,覺得甚有道理,就記下了。」
太后讚許地點頭,答應道:「陛下放心,鳳陽的婚事,我一定會好好操辦,定不會出任何差錯!」
皇帝陛下和姚燕燕對視一眼,雙雙稱謝。
太后瞧著這兩人坐在一起,一個俊一個艷,又如此恩愛默契,心中微微一嘆。
起身道:「皇帝,你隨哀家來。」
皇帝陛下莫名所以,還是跟著太后走到了內殿。
他們一走,姚燕燕立刻叫顧昭容給自己拿幾塊點心。
顧昭容不敢得罪姚貴妃,只得肉疼地將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用來討好太后和陛下的點心夾給了姚燕燕。
而此時,內殿裡頭。太后娘娘走到床邊,將藏在床頭的一個錦盒拿了出來,遞到了皇帝手裡。
皇帝陛下打開一看,見裡頭是一枚銅製令牌,上面刻了一個「羽」字,周圍還鐫刻了一圈又一圈花紋。
「這是?」
太后目光溫和地看著他,道:「這是統領羽林軍的令牌,本就該交給你的,只是前些年哀家見你不思進取,日日沉迷享樂,心中著惱,才一直收著沒有給你。如今見陛下有了勤政之心,還想要出宮尋訪賢士,這令牌再留在哀家這裡,就不合適了。」
皇帝陛下目光盯著這枚令牌,呆呆的沒有說話。他和愛妃殫精竭慮,原以為要等到他們給太后辦一場隆重的大壽討她歡心,太后才能將令牌拿出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到了。
太后瞧見陛下怔住,笑道:「陛下要記住,令牌的權力是天子賦予的,只有你自己立起來,能服眾,這天下,這萬民,才能真正歸心於你,到那個時候,陛下也無須依靠這枚令牌了。」頓了頓,她又道:「如今陛下已經長大了,往後也不可再縱著姚妃了,這後宮中,還是須得雨露均沾,方能開枝散葉,哀家看,顧昭容就是個好……」
太后話沒說完,就看見陛下咧嘴一笑,抓起那枚令牌,扔下盒子就朝著前殿衝去,一邊沖一邊大聲喊道:「愛妃,朕拿到令牌了,咱們拿到令牌了!」
太后:……
她盯著那絕塵而去的背影,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昏,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是她做的一個夢,否則剛剛看著還沉穩有度的陛下,怎麼會突然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