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半路借宿,又遇

  季君月勾唇一笑,看著那轎子:「公子如此說,莫非是想補償?」

  鳳夜和梁鈺的視線在一群人身上轉溜了一圈,就憑這些人的身手,以及那用珍貴的金絲楠木製成的馬車,就可猜測這車裡的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貴。

  車裡的人也沒有猶豫,只是聲音平緩的接了一句:「不知公子想要什麼?」

  隨著少年的話音出口,那駕車的青年眸色一冷,似是碎上了一層寒冰,旁邊護在馬車四周的二十個年輕人也都神色冷冽的看著季君月三人,手指微動,緊了緊手中的劍柄,殺氣在無形中蔓延開來。

  雖然不濃郁,卻逃不過季君月三人的感知。

  不過鳳夜和梁鈺卻不見絲毫緊張,反倒神色平靜的看著他們,季君月更是恍若未覺,輕笑道。

  「俗話說舍財免災,今日碰到如此晦氣之事,不若小公子就給我們一萬兩洗洗身上的晦氣吧。」

  這話一出,那二十個年輕人眉眼間已經殺氣蔓延,眼底刀光劍影,雖然沒有動作,可那眼神卻讓人心驚,若是尋常人只怕早就嚇得腿軟了,偏偏季君月三人不受絲毫影響,恍若未覺。

  車裡的人也沒生氣,甚至沒有過多的沉思,仍舊音律平淡緩和的說道:「三位看起來並不缺錢。」

  「我們確實不缺錢,不過是看小公子是個有錢人,物盡其用而已。」

  二十個年輕人齊刷刷的看向那鮮衣怒馬的絕灩少年,眼神利如刀刃,刷刷刷的往季君月身上戳。

  這分明是趁火打劫,暗指他們主子是個冤大頭!

  轎子裡的人沉默了一瞬,片刻才道:「阿斯,給錢。」

  這話明顯是對駕車的青年說的,那名喚阿斯的少年雖然惱怒卻並沒有出聲質疑,而是聽話的翻身下了馬車,朝著季君月三人走來。

  季君月三人見此,更對這馬車裡的人的身份好奇了,關其人從其下屬便可探知一二,這些人明明惱怒,卻至始至終都未出聲呵斥或者勸解,可想而知主子馭下之能。

  不過季君月卻從少年淡漠的聲音中聽出了不同尋常,雖說這少年看似沒脾氣,可她相信,若是她開口要的不是錢,而是什麼過分的要求的話,估計下一刻就要兵刃相見了。

  哪怕是現在,想都不想的就給錢,只怕是察覺到了什麼……

  季君月也沒跟對方客氣,在阿斯那青年走過來時對著鳳夜使了個眼色,鳳夜神色平靜的接過阿斯手上的銀票,兩人一個雙目冷銳,一個雙目冰冷火光肆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拿了錢,季君月也沒詢問對方是什麼人,讓鳳夜餵了兩顆低品的固元丹給那兩匹受傷的馬,又給馬兒簡單的包紮了之後就騎馬離開了。

  從頭到尾那轎子裡的人也沒有詢問季君月三人是什麼人,給了錢後就慢悠悠的駕著馬車離開了,直到季君月三人騎馬超過他們,只留下三道奔騰的銀子,最後消失不見,阿斯才冷沉的開口。

  之前他們中了埋伏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四周不止有那些黑衣人,似乎還隱藏了另外一批隱匿的功夫極為厲害的人,現在看來,只怕是保護那少年的人,否則之前黑衣人們動手的時候那些人也不會亂了呼吸,從而讓他察覺。

  原本他還不能確定,可現在那些暗處的人也跟著三人離開,顯然就是那少年的人。

  馬車裡的人似是沉吟了片刻才道:「你跟我說說那三人的情況。」

  因為少年一直在馬車裡未出來,所以阿斯聽了這話就知道自家公子是讓自己形容一下三人,便開口做了簡單的敘述。

  「那三人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長相尖嘴猴腮的一看就偷奸耍滑之人,偏偏眉眼含滿鋒芒銳利,猶如一把待出鞘的寶劍冷銳逼人,身上的氣息總給屬下一種和屬下們相似的感覺,另一個約莫二十一左右,神色傲然中又透著幾分嚴謹,那種嚴謹就像是從小生在武將世家所含帶出來的。」

  「最後一個就是剛才跟公子說話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長的……」說到這裡阿斯猶豫了一下,實在不知怎麼形容那少年給人的感覺,實在太過驚艷了。

  馬車裡的人似乎聽出了阿斯的遲疑,疑惑的微微『嗯?』了一聲。

  阿斯聞言,這才組織了語言道:「那少年很漂亮,而且極為貴氣,那模樣甚至比女子都要美上三分,而且一身清貴優雅的氣質就是皇家之人都難以比及,就是笑起來的時候太過邪乎危險。」

  阿斯顯然是想到了剛才過去送銀票的時候,近距離的看到了那絕灩少年乖邪莫測的笑容。

  守在馬車旁的一名年輕人開口接道:「公子,那少年看起來雖然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可是屬下親眼看到他折斷了刺向他的長劍,用那斷劍憑著驚人的力道和角度算計連殺了十人,另外兩人一直護在他身邊,應當是以他為主。」

  靠近馬車的另一名年輕人也出聲說了一句:「公子,那兩個跟隨在少年身邊的青年身手很是詭異,出手招招直逼要害,極為擅長近身搏鬥,一招一式快恨準的讓人驚心,若是屬下們與之對上,只怕也難分勝負。」

  阿斯因為一直坐在馬車上守護著這方位置,所以打鬥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後方的情況,此時聽到同伴說出這些,頓時驚詫了一瞬。

  「你說那比女人還美的少年一出手就殺了十人?!」

  阿斯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怎麼可能?!

  馬車裡的人也被這消息驚楞了一瞬,隨即想到若是暗處的人真是保護在那少年身邊的,剛才如此危險都未出手,想必是那少年下了命令,足以證明這三人的實力足夠應付這場突來的意外,少年會武功倒也不足為奇。

  反倒是跟在少年身邊的那兩個青年,竟然得了風影衛如此高的評價,倒是出人意料。

  說話的年輕人聽了阿斯的驚呼,很是感同身受的點點頭:「那少年看起來應該比另外兩人還要厲害。」

  他們之前也只看到少年連殺十人的畫面,那力道,那精準的算計,當真叫人驚心,而且他們隱隱有種感覺,那少年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其實力只怕是身邊兩個保護者都難以比擬。

  「秦國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絕色高手了?……」

  馬車來飄出一道平淡的聽不出情緒的呢喃,周圍的人知道自家公子只是喃喃自語,顯然已經陷入了沉思中,因此也沒再出聲打擾。

  而作為這方討論的主角的季君月三人已經到了數百米之外了,三人雖是騎馬奔走,嘴上卻也沒有閒著。

  「還在那些黑衣人被全數殲滅了,否則跑了漏網之魚,只怕會給主子帶來麻煩。」

  梁鈺顯然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雖說對方毫不猶豫的賠了他們一萬兩的大數目銀票,可他們這一路本身就不安全,再招惹了什麼厲害的對手只會讓將軍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鳳夜並沒有出聲,不過顯然也是贊同梁鈺的話的,雖然當時他們沒動手站在旁邊看著,可若真有人跑了,他們也絕不會讓那人成功逃脫的,否則就是自惹麻煩。

  這一路不過走了五天就已經遇上了三次毒殺,只怕後續殺招還會更多,若是再招惹了別的麻煩就更危險了。

  烈風吹在季君月身上,衣塊翩飛,讓她整個人更加肆意貴氣,唇邊捲起一抹笑意道:「我倒是更好奇那馬車裡的人的身份。」

  「要不屬下去查一查?」鳳夜開口道。

  季君月自然知道鳳夜的意思,只要他們想,很快那少年的身份就能暴露在她眼前,不過這一次她倒是不想直接去探查了,總覺得這一次雖是第一次遇上,但絕不是最後一次。

  鳳夜聽言點點頭就不再多說,梁鈺對於鳳夜和季月之間那種上下級的默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至於這一聲主子,出發前季將軍就讓他們他們所有人稱呼她為主子,所以這才改了口。

  因為在那小道上耽誤了一些時辰,所以還未等季君月三人到松枝城就快天黑了,眼見天色已晚,季君月三人也懶得在夜晚趕路,便在看到不遠處的小村落時去借宿了。

  這個村落叫無月村,全村人加起來不過兩三百人,依偎在一處高聳的山腳下,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田地,村里人以耕地販賣蔬菜為生,因為背靠一座無月山,所以村里人偶爾也進山打獵。

  或許是因為村子的名字帶了一個月子,所以這個村落的排布也跟彎彎的月亮似的,中間是彎月的中心,平衡的兩端是彎月的兩個彎彎角。

  季君月三人借宿到的這戶人家正好住在彎月的正中心,就住在村長家的旁邊,這戶人家是一家四口人,上無老人,就夫妻兩帶著兩個孩子。

  因為季君月三人在進入村子時恰好遇到了打獵回來的張文,就跟他商議了借宿的事情,正好張文這人也熱情好客,也不收季君月給的銀子,就將三人帶回了家。

  「三位放心,我們家雖說簡陋了些,卻因為我家婆娘愛乾淨,整個家都乾乾淨淨的,而且正好還有兩間,這兩間房是俺們準備給兒子們討媳婦用的,雖說沒什麼擺設,不過床已經做好了,收拾收拾就可以睡人。」

  季君月看著張文爽朗的笑顏,客氣道:「那就叨擾張大叔了,聽張大叔此話,家裡是有兩個兒子?」

  見這生的極為漂亮的小少年問起了自家的孩子,張文頓時樂呵呵的說道。

  「是啊,我家婆娘給我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十六,正是說親的時候,小兒子十四,過兩年也差不多了,所以給大兒子準備婚房的時候,我就想著也沒多長時間了,就把小兒子的婚房也一併蓋了。」

  三人跟著張文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張家,這一路上除了知道了張家的情況,就連這整個無月村的情況也被季君月探的一清二楚。

  梁鈺和鳳夜在一旁看著自家主子不動聲色的就讓對方把老底都給揭了個遍,心中那叫一個佩服。

  雖說那時候秘密訓練中也加入了竊取機密的訓練,不過與主子這爐火純青不動聲色的能力比起來,他們顯然就嫩了些。

  這一路上村子裡晚歸的人看到張文帶了三個陌生人入村,都紛紛好奇的探頭看,在看到其中一個少年模樣驚為天人時,全都沸騰了。

  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張文帶著季君月三人走進張家,就滿含笑意的大喊了一嗓子:「媳婦,兒子們,咋們張家來客人了。」

  張文這一喊,在屋子裡讀書的兩個兒子就走了出來,在見到自家爹身後的三個陌生人時微微一愣,因為這三人面生,而且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親戚。

  兩人視線流轉到一名清貴的小公子身上時,眼底瞬間溢滿了驚艷,當場就給愣住了。

  張文見自家兩個兒子盯著那漂亮的小少年看少了,頓時就樂呵了:「哈哈,怎麼樣?你們兩個小子自詡是村里最俊俏的兒郎,現在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張文調侃的笑音頓時讓張西泰和張西安兩人醒過了神,面上瞬間浮現了一抹紅暈,眉眼滿是尷尬的沖著季君月三人笑了笑。

  老大張西泰無奈的睨了張文一眼:「爹,哪有你這樣調侃兒子的,這三位公子應該是來借宿的吧?」

  小兒子張西安直接調皮的念念出聲:「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話一出,張文直接大笑起來,張西泰連忙尷尬又歉意的看了那小公子一眼,將他不但沒有生氣,那張絕灩的臉龐反而還抹開了愜意的笑意,這才放心下來,無奈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

  「這詩書學了可不是這麼用的,佳人應該用在女子身上,而不是男兒。」

  面對自家哥哥的說教張西安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笑嘻嘻道:「哥哥你就是太死板了,無論是女子還是男子,只要足夠美,撐得起這詩句,就算運用得當。」

  鳳夜和梁鈺兩人唇角隱隱勾起了一抹弧度,雖說自家主子此時穿了男裝,可她到底是個女子,自然足以配上這詩句,沒想到這張家的小兒如此有趣。

  季君月眸帶笑意的在這兩兄弟身上游離的一瞬,大致的了解了兩人的性子,含笑道:「運用的不錯。」

  張西安得了對方的肯定,頓時尾巴翹了起來,得意洋洋的沖著自家哥哥揚起下巴,眉眼飛揚:「看見不,這小哥哥可說我用的好!」

  「那在下三人就不客氣了。」

  季君月倒也沒有跟張西泰客氣,直接承了他的情,看得出來這張家雖是村里人,卻是極有教養的,而且張西泰和張西安明顯就是讀書人,很是懂得待客之道,她又何必虛偽謙虛。

  張西泰聽了此話,原本客氣的神色反倒多了三分親近的溫和,顯然三人這份直接得了他的喜歡。

  張西泰離開去了小廚房後,張西安也不等自家爹爹開口,就自來熟的引領著季君月三人入了客廳,嘴裡不忘介紹道。

  「剛才那個古板的是我哥哥張西泰,你們別看我哥哥雖然古板,卻已經參加了鄉試,而且憑哥哥的文采,明日放榜定然能高中舉人,至於我,我叫張西安,今年十四歲,我可不像哥哥喜歡舞文弄墨,我以後要當大將軍!」

  季君月聞言眸光閃爍了一下,若非張西安說,她倒是忘了三年一次的鄉試,今年已經過了。

  「明天什麼時候放榜?」

  張西安見季君月感興趣,便開口道:「明日巳時,後日便會舉行鹿鳴宴,所有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都能參加。」

  季君月點點頭並未再說什麼,心中卻有了決定。

  梁鈺和鳳夜見此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季君月似乎有什麼想法,見她不再開口,梁鈺就充當了溝通交談的人,接過了季君月的話頭與張文和張西安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起來。

  不一會兒,張西泰和張家媳婦就抬著菜走了進來,因為張西泰已經提前和張家媳婦說過了,所以張家媳婦進來就對著季君月三人有禮的笑了笑,除了第一眼看到季君月時被驚艷的愣了愣外,從頭到尾都一副好客有禮的模樣。

  季君月三人的視線掃過張家媳婦,這婦人雖然已經三十有二,可看起來卻不過二十七八,雖然穿著布衣,卻氣質文秀透著一股子大家閨秀的味道,絲毫沒有農村婦人的粗鄙糙陋。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覺這張家媳婦並非一般的農村婦人。

  隨後吃飯期間,梁鈺就不露痕跡的打探了一番,三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張家媳婦名叫許於瑩,是十七年前張文外出去城裡買賣的時候半路上救下的,只是這許於瑩醒來後便失去了記憶,一直住在張家,慢慢的就與其產生了情愫,這才成了親有了孩子,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回十五歲以前的記憶。

  不過雖然她失去了記憶,對於讀書識字卻一直存在腦子裡的,因此成了村裡的教書先生,教村裡的孩子讀書認字。

  如此,季君月三人算是明白了,也難怪張西泰和張西安兩人氣度不像是村里人能夠養出來的孩子,反倒有著村里人沒有的文雅之氣,原來是受了其母的影響。

  雖然不知道許於瑩的身份,不過季君月三人從許於瑩的氣質儀態便可確定她並非普通人家的女兒。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出了陣陣渲染之音,聽起來似乎是村長家來了什麼人,張西安第一個跳了起來。

  「爹娘大哥,我去看看外面怎麼了,你們陪著季大哥他們。」

  說話間,張西安已經跑出了大廳到了院子裡,張文一家想要喊也喊不住了,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等張西安回來,眾人才知道是村長家也來了外客借宿,來人駕著一輛馬車直接停在了村長家的院子裡,說是借宿,可是馬車裡的人根本沒有去安排好的房間,唯獨駕車的青年去了房間休息,說是車裡的主子體弱,沾染不得灰塵。

  「嘖嘖……我看那馬車似乎挺豪華的,應該是個有錢的主,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因為體弱而不住村長準備的客房,還是本身嫌棄……」

  在張西安有趣的談說間,季君月三人對視了一眼,腦子裡第一個浮現的畫面就是白天遇到的那輛馬車,想一想,那人在他們的後面,同樣趕不上進城,十有八九又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