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聽說自己遲遲不肯簽休書，老爺莫衷罕見的現身了。
這天，很少踏出佛堂的莫衷，來到了白由的院子，他摩挲著手上的佛珠，不輕不重的開口，「你一向懂事乖巧，如今到了聰兒需要你的時候，為何不能為他犧牲下自己。」
犧牲？他莫如聰不值得！「父親說笑了，夫君說與我並無感情，怕是擔不起我這麼大都犧牲。」
「你怎能這麼對長輩說話！」一旁站著的二娘沉不住氣了，「自古以來，男人就是女子的天，成婚後，女子當一切以夫君為先。
如今聰兒需要你犧牲，你就應該答應他。怎麼，難不成你還當自己是白家大小姐呢！」
「照你這麼說，爹讓你陪著念經的時候，你就應該跟著念，讓你不眠不休抄經書的時候，也不該將它推給我。」白由饒有興致的瞧著二娘。
眼看自己夫人也碰了個軟釘子，莫衷開始打感情牌，「你兩歲的時候，老白經常帶你來府里，那時候你頑皮的很，總是帶著川兒和聰兒上樹下水。如今，川兒不在了，你爹也遭了大難。
他臨死前把你託付給我，就是想讓莫家護著你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三年前選擇妥協成婚時，白由確實是這樣想的，可今天不同了，「我過了三年安穩日子，等來了他一紙休書，這便是你說的照顧？」
「這怎麼不是照顧呢？你爹之前就常說，你性子野，自由慣了。我們這小廟關不住你這隻大鳳凰，如今將你放了出去，你盡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難道不是為你好？」
二娘自以為自己說的情真意切，可她滴溜亂轉不停算計的眼神卻出賣了自己。
「二娘說的對，可不是這麼個走法。三年來，我伺候婆母，養育孩子，管理家事，打理鋪子，里里外外，從未出過錯處。
若真要分開，也應是和離，而非被休。」
「你這瘋丫頭，太異想天開了，就白家如今這情況，你不管是被休還是和離，都很難再嫁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糾結於這種形式的玩意。」二娘試圖偷換概念。
和離對白由有益，她可以帶走全部嫁妝，並且被世人尊重，但若被休，她不僅帶不走一分嫁妝，還要受世人唾棄。
她可以不介意和離還是被休，但爹留下的白家，不能由著他們這般糟蹋。
「既然二娘說都是形式玩意，那我這裡有封和離書，不妨讓夫君來簽了它，反正都是一個形式，不影響你們娶芷柔。」
「你，怎得不識好歹，我們好心勸慰你不聽，非要糾纏著，你以為這樣就能挽回聰兒的心，告訴你，不可能。」二娘氣的摔了帕子。
眼看兩人吵了起來，莫衷也擺起威壓，強硬道：「佛家常說，放下心中執念，一切皆為虛妄。不是你的，再怎麼爭也沒用。孩子，你爹不在了，就聽我一句，離開吧，這裡不屬於你。」
講道理大家都懂，但真要你去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誰都不想去做，「父親也說要破除執念，敢問您一直躲在佛堂念經，是執著於超度化解什麼呢？這念經是否也是一種執念？
如今又一直勸我放下，裝作無事發生順其自然接受一切，成全你兒子，你逼我離開，是否也是一種執念？
你破不了你心中的執念，為何來勸我大度要忍？恕兒媳心眼小，忍不了。」
「你！」莫衷被懟的啞口無言，「罷了，罷了，這都是老白的孽果，孽果呀。」說著搖頭離開。
看著父親失望的背影，莫如聰趕緊上前賠不是，「爹，是孩兒無能，沒有管教好內人。」
莫衷沒有正眼看跪在眼前的兒子，只是輕輕憋了一眼，語帶不甘的說，「你要是及川兒一半，我死也能瞑目了。」
原本挺拔的腰杆，肉眼可見的彎了下去。
從小，他就被拿來和大哥比，大哥政商樣樣精通，他處處不如人，後來大哥不在了，他以為父親會更看重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
可他轉身就帶回來莫失和莫忘兩兄弟，結果他倆被藥傻了，整日呆頭呆腦的，但父親還是沒有正眼瞧過自己。
這是莫如聰多年來的心病。
老爺走開後，二娘趕緊上前扶起莫如聰，
「你爹就這脾氣，你別往心裡去。說到底，都是白由丫頭的錯，你快去和她說說，讓簽了休書早些離開吧，她吵的我頭疼。」
二娘相繼離開，莫如聰將剛剛在父親那受到的傷害通通發泄到白由身上。他眼神兇狠的盯著白由，似是要吃人般，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離開？」
白由絲毫不怯，「我這一生，沒有被休，只有和離和喪夫，你選一個。」
「喪夫？你好大的口氣，別忘了，白家如今就剩你一個，就你如今這樣子，拿什麼和我們斗？」
莫如聰臉上的蔑視毫不遮掩，「說不好，你沒喪夫，我倒先喪妻了，你說是不是。」
面對赤裸裸的威脅，白由不懼反笑，「那就各憑本事了。」
「哼，看你能逞強到何時！」莫如聰拂袖而去，只留下虛張聲勢的一句，「走著瞧。」
奇了怪了，這個女人總是能輕易氣著自己，他明明記得，她以前很乖巧聽話的，難道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
莫如聰並不想鬧出人命，雖說白家沒了以往輝煌，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得留著白由這條命，白家的秘密還沒完。
當然，白由也知道，莫如聰不會真的動自己，雖然她不清楚為什麼，但她能明顯的覺察到，她三年前歸來後，皇帝和望、崔、莫三家都有意護著自己。
但這些還不夠，要想在這個世道立足，白由得有自己的底牌。好在，白老爺在世時，就給她備了後手。
以前，父親總說白家人丁稀薄，恐浪費了自己一身本事，說的多了，白夫人月華就起了收養孩子的心思。
自此後，兩人在外行醫時，遇到流落街頭的棄嬰或是乞兒，都會帶回家養著，白老爺會教孩子們一些醫術，月華則教一些防身的招式。
奈何世道太亂，兩人也實在太能撿，不多久家裡的孩子就放下不了，於是月華就安排人在府外建了不少住所，以供孩子們生活。
後來，爹娘走遍了北國幾十城，在每個地方都建造了不少收留所，配專門的人打理，兩人有空就會去看看，教孩子們一些知識。
白老爺意外去世後，白府名下的鋪子依然在供養著這些收留所，想來，那裡應該能找到些幫手。
想到這，白由喚來二黑去找一找，「你這次過去，主要任務是摸清情況，不著急聯繫。」
二黑的動作迅速，這一番走動下，發現能用的人還不少。
很好，白由的底氣更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