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和皇后夫妻兩個都沒有立即反應過來,皇后道:「重九,你是太子,是國家的儲君,怎麼可以離開京城呢,就算是你父皇要去太原,你也不能去啊!」
李晏點了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皇后說的正是他想的。
在大方帝國,當然在前朝也是如此,太子不但是皇帝的兒子,也是國家的下任君王,所以是萬萬不可以出事的,比如說邊關有了戰事,如果非要皇帝御駕親征,那麼皇帝就算是再不願意,也會帶兵去征戰的,但皇帝卻一定不會讓太子前去。
這裡有兩個關鍵之處,一個是明面兒上的,一個是暗地裡不能說的,明面上的當然就是國之儲君,不能出事,所以要留在京城裡,老老實實地學習治國之道,為以後接老皇帝的班兒做準備。
暗地裡不能說的那個原因,就是怕太子造反了,在皇權帝位之前,說實話有時候親兒子也不能完全信得過,在歷史上皇帝父親猜忌太子兒子,殺掉兒子的事不少,太子兒子殺掉皇帝父親的事更多,當然也不僅限於太子兒子,別的王爺兒子也有殺掉父親的,至於哥哥殺掉弟弟,弟弟捅死哥哥的事更多到數不清。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父親一般都不會讓太子兒子帶兵的,萬一太子兒子嫌皇帝父親活得太久,遲遲不死,耽誤了他當皇帝,所以一旦掌了兵權,就急著造反,那豈不是糟糕,父子相殘的事很少見嗎?
在普通百姓家應該是不多見,但在帝王之家,那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了!所以一般來講,太子是不能離京帶兵的,很少有先例。除非老皇帝病入膏肓,可現在李晏活得挺好的,身體健康的很啊!
李重九對於太子這個職位應該有什麼擔當,有什麼忌諱,他幾乎了解得很少,就算有所了解,也都是膚淺表面的。
他以前只不過是個隨時可能會被幹掉的落魄王爺,朝不保夕,他關心怎麼當太子幹嘛,還不如關心下長公主姑姑會不會整死他。而當上太子沒幾天,卻被楊澤逼得走投無路,半點沒有當太子的威風,他仍舊沒有時間去想太子到底該幹什麼!
所以,李重九想事情,竟然只是從明面上的那個理由想的,卻沒從暗地裡那個原因去想,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暗地裡那個原因。
聽了皇后的話,李重九還挺著急的。竟然認為皇后是太溺愛他了,當然這話他自己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他只是很著急地說道:「父皇母后,兒臣以前在長安城外的莊園裡生活。幾乎是足不出戶,沒見過什麼世面,現在當了太子,很感沒什麼本事。兒臣怕被朝臣們嘲笑,所以很想多學些本事!」
李晏和皇后對視一眼,他倆雖然現在已經明白過味兒來了。李重九是怕楊澤報復,所以是想逃出長安城,跑到外地去避風頭,可太子被燕王給逼出京去,這實在是好說不好聽了。
見父母仍不答應,李重九又道:「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兒臣要是一直待在長安城裡,在那東宮的一小塊四方天地之中,怕是永遠也學不到什麼本事,兒臣實在是怕辜負了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不能成為一個有作為的太子啊!」
李晏皺起眉頭,道:「這事兒的前因後果,父皇和你母后都已經知道了,但去太原之事,還需從長計議,這可不是小事啊,本朝還沒出現過太子離京去帶兵,還掌權一地的先例發生。」說到這裡,他看向了皇后。
皇后卻想起了往事,本朝是沒有太子離京帶兵的先例,可卻有皇帝被流放的先例,而且流放的就是她丈夫,連帶著她一起去了邊疆蠻荒之地,一住就是十多年!
李晏道:「皇后,這事兒你怎麼看?」
皇后哼了聲,道:「是沒有先例,但在你這朝里,先例還少了麼?」
她沒別的意思,並不說菜菜當了女皇,李晏的皇位還女兒讓出來的,也不是說楊澤的權勢什麼的,她僅是想到哪兒了,順嘴就說出來罷了,她說的其實是李晏當過太子,當過皇帝,還被流放的事,她心裡不痛快,說話的語氣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李重九一聽,心中歡喜,看來有戲啊,雖然他和父母相見的次數有限,平常相處的時間也短,可他卻很清楚,凡事只要是他母后點了頭,他父皇就一定會同意的,他的父皇爹爹相當地懼內。
李晏果然眉頭皺得更緊,道:「太子離京……這會不會讓人以為是被流放啊,是被公主給逼得,所以不得不出京,如此一來,朝中以後的爭鬥豈不是更多了。」
這才是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思維,什麼事不能光看眼前啊!
李重九要是真的去了太原,去鎮守大方王朝的龍興之地,雖然並不會被人看成是被流放了,但也會被許多人認為是李重九失了寵,太子之位有可能不保。
要是有這種看法的人很多,那麼在看衰李重九的同時,自然而然的就會看好菜菜了,在別的朝代是不會有看好公主,而不看好太子的事發生的,因為別的朝代根本沒有女人當過皇帝,可在這朝這代卻不一樣啊,天下至尊獨孤女皇可才剛剛駕崩沒多久呢,女人是完全可當皇帝的,並且,菜菜還真當了第二任女皇,別看只當了一天,可當過就是當過,這是無法否定的。
如果支持公主的人變多,支持太子的人變少,此消彼漲,那國家還能有消停的時候了麼!
皇后聽了這句話,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了,如果讓李重九去太原,對於避免楊澤報復,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可這個辦法卻會引發後患之憂,對於國家來講,這就算不上是好事兒了。
李重九見狀,大感吃驚,怎麼他要去太原的事。竟會受到父皇母后的反對,這太不可思議了,本來他認為這是極簡單的事啊,沒有什麼難的,怎麼會被反對?難不成,他父皇母后想讓他留在京城裡被楊澤給殺了?
他原本就是性子有些偏激之人,一旦有了一種想法,就會一直往那個方向去想,他現在竟然有了一種想法,那就是父皇和母后還是心向菜菜的。誰讓菜菜是他們養大的呢,一直都在他們的身邊,而楊澤又是幫他們重登皇位之人,父皇和母后向著他們,對他們偏心,這一切也就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瞬間,李重九心中就產生了怨恨,他不去想李晏和皇后對他有多麼的好,他只是憑空想了一個前因後果。然後就開始怨恨,認為他自己被拋棄了,認為自己不受待見,甚至認為父母有害了他的意思。然後好讓妹妹重新當女皇。
一個偏激的人要是有了這種想法,又再處世不深,無法掩蓋,那神色當中。就必會流露出來。李重九低下了頭,不再吱聲,腮幫子鼓起。明顯是生氣了。
吳有仁便在李重九的側後方,李重九一低頭,他便看到了太子的表情,心中一緊,莫不是產生誤會了吧,這可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到了這裡,就是為了要讓李重九順利去太原的,這不僅關係到李重九的將來,更加關係到他的將來啊!
吳有仁躬身道:「皇上,娘娘,現在長安城中陰雲密補,怕是會有一場風暴。以臣之愚見,於其讓矛盾更加激化,不如讓其中一方後退一步,需知退一步便是海闊天空啊!」
他頓了頓,又道:「有些話本不是臣該說的,但臣還是要說。皇上剛才說怕以後矛盾加巨,臣卻不是這麼看的,太子敦厚仁德,如果是去太原閱兵,檢驗一下當地的駐軍,既會讓當地的駐軍歸心,又不會耽擱太久的時間,那時太子再回長安,雖身邊無兵,卻外有強援,那時本來有些人可能會有異心,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徐徐圖之,國事必會好轉,家事也必會好轉的。國家,國與家本就是一體的。」
他的意思表述得就很明白,比李重九說的話要容易理解得多。
吳有仁就是非常直白的告訴李晏和皇后,皇太子是需要有兵權的,而且也不必真的去太原很久,就是轉一圈,抓抓軍權,這樣再回長安之後,楊澤就不敢對皇太子怎麼樣了,因為皇太子是有外援的,而外援是誰呢,當然就是他吳有仁了,他在太原抓著兵權呢呀,內外呼應,楊澤還敢怎麼著?
其實,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得出,吳有仁對李重九並不十分忠心,當然他一開始就不是想對李重九忠心,他只想得到自己的利益罷了。
等李重九回了長安,與楊澤的爭鬥根本不會停止,但他吳有仁可是坐鎮太原了,如果李重九在爭鬥中獲勝,他就可以說是因為他在外面抓兵權的關係,李重九也會感謝他,認為是這麼回事兒;而如果李重九失敗了,吳有仁在外有兵權在手,也可以和楊澤討價還價,甚至還可以用替太子復仇為藉口,起兵造反,與楊澤爭爭天下什麼的,當然這就要看他如何經營太原了。
反正,吳有仁是絕對不會吃虧的,反而是以正大光明,完全為太子著想為藉口,給他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李重九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感覺沒白帶吳有仁來,看來這位心腹大臣,還是很給力的,這個理由說出來,父皇和母后不會再反對了吧?
李晏想了想,也感覺吳有仁說得有道理,他算是宅心仁厚的那種人,不希望有事兒,只希望家和萬事興,如果能把矛盾蓋一蓋,他是願意的,而且他看出來了,剛才兒子李重九似乎已經對他不滿了,他不希望這種不滿再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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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后卻聽出不對勁兒來了,從大局觀上來講,皇后絕對是比不上李晏的,她只能從個人的角度上去看問題,可從個人角度去想吳有仁說的話,卻正好能聽出貓膩來,皇后雖然不是搞陰謀的高手,可卻並不意味著別人想搞陰謀,她卻聽不出來。
李晏轉過頭,看向皇后,道:「這個……皇后,你怎麼看這事兒?」
他還想聽聽老妻的意見,要說這世上誰不會算計他,那也就是這個與他患難與共的老妻了,別看這個老妻平常總罵他,可卻也對他是真心實意的好。
皇后卻看了眼李重九,剛才兒子流露出的不滿表情,她同樣看到了,她也不想讓這種不滿再延續下去,但她可不會立即答應。
皇后道:「這麼大的事兒,哪可能現在說一說,然後就決定的,兒子要遠離咱們,本宮可捨不得,但耽誤他學本事,似乎也不對,要不然這樣吧,咱們再想想,等想好了再做決定。」
李重九大急,怎麼回事,現在不能做決定?可要是晚決定幾天,說不定楊澤的報復就來了啊,他可等不起的。
吳有仁心裡卻咯噔一下,一種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是不是會出什麼意外啊,這個皇后怎麼事兒這麼多,而皇帝也真夠窩囊的,什麼事都不能自行作主,竟然還要問老婆的,這個朝廷到底是誰當家,難不成還是女人當家?
李晏立時便知道,皇后有些話是不想當著兒子的面講,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當面講唄,他點頭道:「不錯,皇后說得對,這樣的大事,確實是要好好想想。重九,你回東宮去吧,好生在東宮裡讀書,朕會經常去看你的,回去吧!」
說著,他擺了擺手,示意讓李重九離開。李重九沒有辦法,只好低著頭離開了,吳有仁有心想說什麼,可見皇帝根本就不把他當回事,他也只好垂頭喪氣地跟著李重九走了。
等兒子離開了,李晏打發走身邊伺候的小宦官和宮女,問皇后道:「你是有事要和朕說吧?」
皇后點了點頭,道:「那個吳有仁心思太重,本宮看他不是個好人,他這是想算計咱們兒子呢,連女婿也一併想要算計進去……」
她把剛才的想法和李晏說了,李晏聽後,驚道:「當真?原本朕還沒有想到這點,經你一說,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那咱們該怎麼辦?」
皇后嘆氣道:「你有沒有看到,重九對咱們怕是有了埋怨之心了,他是埋怨咱們偏心,向著菜菜了。」
李晏默然不語,可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感兒女債,讓他這個當父親的好生為難。
皇后道:「如果不讓重九去太原,得到一支屬於他自己的軍隊,怕是他會怨恨,所以就讓他去吧,反正咱們就他一個兒子,以後這皇位不給他,還能給誰。」
李晏沉默了好半晌,終於長長嘆了口氣,點頭答應了。
可皇后卻又道:「那個吳有仁不是個好東西,不能讓他當太原留守,太原留守這個位子,讓重九坐吧,並加大都督名號,至於吳有仁,貶了他,這種膽敢算計皇室中人的大臣,可不能留在重九的身邊,他不是想去太原麼,那就讓他當個屯田員外郎吧!」
李晏嘿的一聲,道:「讓朕再想想,再想想,朕總感覺這件事兒,會引出很大的麻煩,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不得不慎重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