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死不瞑目

  第1450章 死不瞑目

  「辯玄,是你!」曹易顏臉色鐵青。

  當年自己在京,其實和梵門有若有若無的默契,甚至獲得不小支持,不想到了最後,卻是這梵門辯玄攔截住自己。

  「辯玄,我和汝師也交情不淺,你現在要和我,和應國結死仇?」曹易顏沉聲說:「孤還有十萬大軍,目下的情勢,還不到這步……」

  「曹施主不要再說了。」辯玄長長一嘆:「事到如今,你悍然舉兵,導致生靈塗炭,殃及百姓何止百萬,已成大鄭誓不兩立之敵。」

  「以前朋友,尚有良心者,誰不與你割席?」

  「別說大鄭,就是為了天下百姓計,我梵門都不能放你離開……小僧說得夠明白嗎?」

  「賊子!」曹易顏厲叫。

  「曹公子,密道雖好,可有個致命弱點就是,密道不過數里,最多就是抵達城外不遠。」辯玄也不怒,長嘆一聲。

  「皇帝有旨,十萬大軍在京外雲集,沿牆劃區搜索,鷹犬崗哨不計其數,搜殺斷無遺漏,就算沒有我們,你可知道,不出數里,必被發覺圍殺?」

  聽了這話,曹易顏臉色煞白,他也懂點道術,這時向四周一看,果然軍之煞氣,重重迭迭,圍成鐵桶。

  「就算如此……」曹易顏還想說話,這時一直不說話的百戶拱手:「辯玄大師,皇命在身,不能久談了!」

  說著,一揮手,火光照耀,夜空一枚焰箭破空上升,在高空爆炸,火星四散搖曳而下。

  「你是誰?」曹易顏陰沉沉的說著。

  「漢昌衛百戶李安平」李安平冷笑,絲毫不懼,他本是侍衛親軍的百戶,可叔父李翔對抗皇帝,他臨陣倒戈,事後殺了李翔三個超過10歲的兒子(僅餘不足4歲幼子),才算保全了整個李家。

  就算這樣,也調到了漢昌衛。

  官職沒有降,可要是沒有特殊際遇,以後晉升就別想了。

  現在,這就是特殊際遇,不礙自己賭了一把!

  「辯玄大師,此時不是敘舊之時!」李安平沉聲說:「皇上還在等消息呢!」

  哨聲長鳴,發出信號。

  大群甲士大踏步而來,每八人為一組,約有十組左右,三面合圍,步伐整齊,刀光閃爍,有些人渾身浴血,有些人裹傷就列,顯然在京已經衝殺過。

  更有辯玄率武僧左右側翼,合圍已成。

  百人鴉雀無聲,死瞪著曹易顏。

  「曹易顏,我知道你武功卓絕」李安平徐徐拔刀,雖僅僅百戶,卻有陰森懾人的氣質。

  「可我全百戶一百十五條漢子,都是久經訓練的精銳,哪怕全軍覆沒,卻也有用性命換你們全部留下的決心。」

  「立刻丟刀,跪下!」李安平聲震如雷。

  「你區區百戶,安敢辱我?」

  曹易顏青氣一閃,自己暗嘆,果然自古艱難唯一死,自己都免不了,要不,根本不會有話語,直接搏殺了。

  一念如此,一片凜烈蕭然,瞬間萬籟俱寂,刀光一亮,燦麗冷寒的刀氣隱沒了人,向前穿掠,破空聲頓時亮出。

  「殺!」各組一起動手,砍向黑衣人。

  而首當其衝的八人一組,知道生死在前,齊聲怒吼,同樣刀光如雷。

  「噗噗」金屬切割聲飛起,殘肢翻滾撲跌,濺酒的鮮血和大小小一的肉塊飛撒各處。

  「擋我者死……」話還沒有說完,又是八人一組怒吼,不是不能更多人,是空間就這樣大。

  「殺」

  刀光飛掠如電,同樣八人翻滾跌出,血涌如泉!

  「殺」

  第三組疾撲而至,刀光終於一斂,七人悶哼跌下,一人踉蹌退後,斷落的左臂鮮血突突涌冒!

  而中心的曹易顏也悶哼一聲,頰肉抽搐,不止是舊創崩裂,肋、胯、腿又多了三處傷痕,卷出了血肉。

  「殺」

  對曹易顏尚有不利,對剩餘十幾個黑衣人,八人一組,刀光如牆,起落錯閃,噴薄血潮。

  跟隨著曹易顏的黑衣人本是高手,可搏殺半夜,又食了搏命丸,現在早已疲憊透支之極,連連被砍翻在地。

  曹易顏舉目四顧。

  「大王,快……快逃……」有黑衣人掙扎著叫:「留得青……山在,不……不怕沒……」

  說到這裡,身軀一震,摔倒在地。

  「你……」曹易顏目眺皆裂:「把我的人殺……殺光了?」

  「差不多。」辯玄語氣出奇的平靜:「曹施主,你斷無機會,還是降了罷。」

  「天亡我!」曹易顏冷冷說著:「非戰之罪。」

  「唉,你仍然至死不悟。」辯玄閉目說著。

  「既不肯降,曹賊,你今日授首罷!」李安平打斷了話,冷冷說著,雖地位懸殊,可在這時,他才是掌握生殺予奪之人。

  「呸!你是什麼東西?」曹易顏怒叱:「不過是區區百戶,孤豈能死於你手。」

  刀光回閃,已割斷了自己咽喉,鮮血自創口泉水噴出,染透了胸襟,身形一晃,身軀依然保持挺立。

  「大王」

  還有幾個垂死的黑衣人見此驚叫,掙扎跪倒叩首,然後吃力揮刀,只聽噗噗連聲,都跌地抽搐。

  死一般的靜,時光像停頓了。

  李安平卻絲毫不以為意,一腳踢出,曹易顏死而不跌的屍體被踢飛出去,刀光一閃,首級落下。

  持著首級,李安平看著滿臉血污死不瞑目的面孔,不由仰天大笑。

  死人還想要什麼尊嚴,說什麼笑話呢?

  哪個不是踏上一萬腳?

  太和殿前,大開殿門,軍陣肅立,鴉雀無聲。

  蘇子籍換了便服,就在此殿等候。

  「陛下,漢昌衛百戶李安平,以及辯玄和尚,擒殺應賊,已取了首級。」

  有太監前來通報。

  「死了?」蘇子籍有陣細小的恍惚,想起與此人初見,修眉鳳目,十分嫻雅俊秀。

  又想起當日雙星犯帝星,除了自己,或就是此人。

  現在,盡往矣!

  「宣他們進殿。」蘇子籍吸了一口氣,神色已恢復了平靜,命令的說著。

  一刻時間,李安平和辯玄穿過大門,走到殿內。

  此時殿中銅爐中,裊裊冒著青煙,滿殿裡飄著異香,殿外肅立著重重侍衛。

  粗看下來,不下上百。

  李安平跪在地上,什麼話也不敢說。

  有片刻工夫,蘇子籍沒有說話,把這人上下打量一下。

  這人很年輕,麵皮白皙,卻有著沉著剛毅的氣質。

  不過面相不足為憑,氣質也可以演出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蘇子籍還是清楚。

  「京城宵小謀逆,勾結應賊,裡應外合,刺殺於朕,不可不窮追窮寇,以免放虎歸山。」

  「不辭辛苦,冒雨追兇者,都有苦勞。卿等能擒殺應賊,忠勤可嘉,朕心甚慰。」

  李安平心中一熱,叩拜說:「賊首先被陛下重傷,又被大軍包圍,本來就逃不遠。末將只是奉命追擊,僥倖斬獲,又豈敢貪得大功。」

  「實是不敢。」

  「理雖如此,但能有斬獲,就是有功……有功者褒,有過者貶,此乃金科玉律,汝不必推辭,朕有旨意賜下,晉你漢昌衛千戶,賞黃金百兩。」

  這次是真的千戶了,李安平叩首謝恩:「謝陛下。」

  李安平就想退出去,才倒退幾步,突然聽皇帝說話:「且慢!」

  李安平一怔,忙住步躬身。

  此時天色更加晦暗,雨絲不停,打得黃瓦簌簌作響,蘇子籍不緊不慢閒適幾步,突然之間說著。

  「汝叔父當時抗拒於朕,實是千鈞一髮之時,朕既不能容,也不可容」

  「斬之懸首,令你誅殺其子,朕今日也不覺得不對」

  「是,臣叔抗拒天命,實是罪莫大焉……」李安平連連頓首,額上烏青一片,還想說話,卻被蘇子籍阻止。

  「只是當時各為其主,也有可諒之處」

  「今你斬應賊之首級,其功不小,不止晉你千戶,你和李翔乃是至親,有推恩之理」

  「今赦李翔之罪,許其按照官人之禮下葬,其家屬和幼子赦出於獄,以抵汝功,汝可願意?」

  「臣……願意」李安平本伏地靜聽,聽到這裡,只覺得胸中氣血涌動,五內俱沸

  自己為了家族計,臨陣倒戈,又不得不殺叔父三子,雖保全了李家,可李家內外,朝野非議,那一雙雙視之如禽獸的眼神,要不是自己妻子才生幼子,簡直是難以過活。

  現在聽得皇帝這些話,頓時淚流縱橫,軟倒在地,哽咽不能成語,說:「臣替叔父及全家謝陛下大恩……臣惟有粉骨糜身,繼之以死而已……臣謝……謝恩……」

  「以後好生干,朕從不辜負有功之臣,退下罷!」

  辯玄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心中暗嘆。

  原本李安平,忍辱負重,越發陰森懾人,可皇帝這句話,如冰雪融化,頓時大改格局。

  「君王乃造命之主,果然不假」

  這時蘇子籍轉身笑著:「走,我們去看看曹卿」

  外廊下,停著小棺,裡面靜靜躺著具屍首,四處張著燈籠,左右更是燃起了篝火,照得棺槨里明亮如晝,雖洗過換過,可曹易顏人頭仍死不瞑目。

  蘇子籍也沒有去矯情撫平,只笑:「曹卿之首級在,卻使朕多有歡欣」

  「下面就是覆滅曹卿最後的基業了」

  頓了頓,神色轉肅:「辯玄,朕封你為禪師,曹卿後事,就由你料理了。」

  「是!」辯玄凜然應命,看了屍體一眼。

  縱有滿腔怨毒,積屍於內,可又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