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寄雲對著煙青色的帳幔出了一會兒神。
這是......蒼梧院高繼行的臥房。
昨夜是她第一次在這兒過夜。
對,高繼行呢?
她意識回籠,翻身坐起來。
「雲夫人,可起了?」
屋外的楊嬤嬤聽到動靜,笑著推門進來,吩咐小丫鬟端洗漱的水進來。
「可否勞煩嬤嬤派個小丫鬟去念雲築,叫我的丫鬟送一身衣裳來?」
寄雲臉頰有些滾燙,昨日她自己那身衣裳還沒幹,如今身上還穿著高繼行的,如何能出去見人?
「不用如此麻煩,侯爺這兒就有。」
楊嬤嬤笑盈盈打開高繼行的衣櫃,取出一身女子衣裳送來。
高繼行房間為何會有女子的衣服?
寄雲看著顏色明亮俏麗的衣裙出了一會兒神。
這衣裳用的是上乘的料子,質地輕盈,配色活潑明媚,想來主人是個明朗朝氣的女子。
會是他心目中的「她」的衣服嗎?
寄雲心尖莫名泛起一抹不適,他如此看重那位女子,若是發現她穿了他心愛女子的衣裳,還不知如何生氣呢。
寄雲掩去心底一絲酸脹,勉強笑道:「嬤嬤,想來這是侯爺珍愛女子的衣裳,我穿恐怕不合適。」
楊嬤嬤愣了下,知道她是誤會了,笑道:「這是侯爺吩咐給雲夫人做的。」
高繼行讓人給她做的?
寄雲眼眸微微睜大,掩藏不住眼底震驚。
他何時讓人給她做衣服?
她平日穿的衣裳,多選明艷的顏色,可他讓人做的,顏色朝氣活潑,更適合天真明媚的女子。
或許他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做的。
寄雲苦笑了下,罷了,明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那人的替身,他自是按照那人的喜好來,哪兒有任她挑選的道理。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楊嬤嬤已經將衣裳放在床上,笑容和藹:「朝食已經端來,雲夫人換好洗漱後再用些朝食,免得空腹對身子不好。」
說完便退了出去。
寄雲只好換上,看著鏡中合身的衣裙,心中有些詫異,也不知他何時讓人做的,尺寸竟是分毫不差。
出來的時候,楊嬤嬤已經將朝食擺好,寄雲習慣先喝那碗黑乎乎的避子湯,喝完了再開始用朝食。
她已經拿到高繼行書房中的玉牌,今日要送出去。
在蒼梧院用完朝食,她便辭了楊嬤嬤,回來念雲築,叫喜鵲去門房說一聲要用車。
喜鵲自是滿口應下,出了念雲築便往門房去。
寄雲找出那天高繼行送她的玉簪,摸著上頭刻著的白玉蘭花紋,心中猜測他心中那個「她」想來很喜歡白玉蘭花。
玉簪是上好玉簪,白玉蘭也很好看,她卻不喜歡。
同樣是春日裡開的花,她更喜歡嬌艷的海棠,是寂寥冬季過後第一抹明艷的鮮妍,充滿著朝氣。
遲疑了下,終還是將玉簪收進袖口,抬腳出門。
馬車駛過西州大街,拐進玉明坊,寄雲看到街上賣杏烙酥,想起小妹或許喜歡吃,或許一會兒可以帶些回去給她嘗。
「那裡有賣杏烙酥,咱們買些來嘗。」
「好啊。」喜鵲眼睛一臉,瞧著很期待。
寄雲吩咐車夫停車,帶著喜鵲去到攤前。
「老闆,我要兩份杏烙酥。」
攤主忙得分不開身,歉意地笑道:「勞煩娘子等一會兒,我定會給娘子多加兩個。」
怪不得攤主生意好,寄雲也笑了,「多謝老闆。」
「還需多久呢?」這裡人來人往,喜鵲擔心雲夫人讓人衝撞。
攤主為難,「還需半刻鐘。」
半刻鐘不算太久,不過倒也不必要讓雲夫人這般跟她站著等,馬車就在不遠處,喜鵲笑道:「雲夫人去馬車上歇著,奴婢在這兒等便好。」
寄雲瞧一眼人群中一閃而過的身影,見他往後頭小巷走去,含笑頷首,一人往馬車這邊走。
趁著人多,她拐過一個攤位,轉身鑽進後頭僻靜的小巷。
「東西呢?」
魯仁做了偽裝,穿著一身極其普通的粗布衣裳,站在人群中也不起眼。他沒帶劍,顯然等了有一會兒。
小巷僻靜,寄雲猜測這裡應該還有公子的人。
她沒有拿出玉牌,鼓起勇氣向魯仁提要求:「我想回去看望我阿娘和小妹,還請魯大哥通融。」
魯仁皺眉冷聲:「你如今倒是越發大膽,還敢跟公子談條件。」
「我沒有,只是兩月沒見過家人,心中掛念,還請魯大哥體諒。我保證不會讓高繼行的人發現。」
寄雲垂眸否認,她猜測這個玉牌對公子來說應該很重要,如今她順利送出玉牌,想來這個要求,公子頂多不快,卻不會怪罪。
魯仁抱著胳膊,瞟一眼外頭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你那丫鬟和車夫怎麼解決?」
「你同意了?」寄雲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這次魯仁竟沒冷言冷語挖苦。
魯仁沒接話,冷著一張臉道:「只要你能解決丫鬟和車夫,我來替你引開武安侯的人。」
「好,多謝你。」
寄雲爽快拿出玉牌交給他,返回馬車等喜鵲。
沒一會兒就見喜鵲抱著兩包杏烙酥高高興興回來。
寄雲掀開車簾,接她上來,「咱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喜鵲嘴裡塞得滿滿的,瞪著眼睛問。
經過上次的事,喜鵲如今格外小心,生怕哪個心術不正的又拿這件事來污衊雲夫人。
寄雲讓她分一個杏烙酥給車夫,笑道:「我突然想看仙鶴樓的雜耍,咱們去要個雅間,再要些茶水,看一會兒雜耍再回去吧。」
「雲夫人想看,奴婢就陪著。」
喜鵲聽了眼睛一亮,仙鶴樓的雜耍雖說比不上登鶴樓的,但勝在新奇,人也不多,何況坐在包間,也不怕雲夫人被人衝撞。
她掀開車簾吩咐車夫去仙鶴樓。
馬車很快就到,寄雲給了一些錢讓車夫去對面的茶肆吃茶,進去要了一間二樓的雅間。
此時正是表演的時候,仙鶴樓里人聲鼎沸,一片叫好聲。
寄雲和喜鵲叫了茶水和點心,便安心坐著看樓下藝人表演。
看到精彩處,喜鵲連點心也不吃了,一個勁兒的鼓掌。
寄雲招手叫來外頭的夥計:「給我上一瓶果酒。」
那夥計應了聲,很快就端來一瓶葡萄酒。
喜鵲看得入神,也不注意寄雲給她倒的什麼,端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喝完才發現有酒味,愣了一下:「這是.....」
寄雲笑了,「是西州的葡萄酒,有一股葡萄的清甜味,好喝嗎?」
喜鵲嘗不出來,便再要一杯,喝完皺著眉頭道:「只有酒味,沒喝出什麼果香味來。」
寄雲道:「許是酒味濃郁了些,遮蓋了原來的果香。」
喜鵲不喜歡這味道,轉頭去看雜耍表演,寄雲便沒再勸,耐心等了約莫半刻鐘,喜鵲趴在桌上說頭暈。
寄雲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卻也是出於無奈,等了一會兒,直到喜鵲完全睡去,揉了揉她紅撲撲的臉頰,輕聲道:「你且在這兒歇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她帶上帷帽起身,吩咐夥計不要進去打擾。
不用一個時辰,喜鵲就會醒,所以她得儘快在喜鵲醒來之前趕回來。
出了仙鶴樓,她先挑了一家鋪子推門進去。
掌柜正在打盹,見到有人來,掀開眼皮看過來。
他們鋪子裡,平日迎來送往,各色的人都有,來這兒的,一般都是手裡拮据,或是有些東西不方便留在手上的,會拿來折現銀。
見寄雲衣裳料子上乘,掌柜猜她手中或許有好貨,咧開嘴笑道:「娘子可有什麼好物出?」
寄雲拿出那白玉髮簪,「這個,掌柜能給多少?」
「這個......」掌柜拿在手中,眼中閃過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