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崔娘子可認得這個玉佩

  那不然呢?

  他能從卑賤的罪奴,受封為尊貴的武安侯,無非是因為他父親和兄長的功績。

  陛下是看在他父兄的功績,也為了籠絡人心,才授予他武安侯的封號。

  不然以他一位長在京城的貴公子,之前從未上過戰場,高家敗落之後淪落成最低賤的馬奴。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坐上武安侯這種靠戰功積累的爵位?

  崔德音唇角微勾,淺淺一笑:「侯爺誤會,妾身從未這麼想過。」

  她心中不屑,即便此刻她很小心,這種從心底發出的不屑仍是不可避免地在她臉上表現出來。

  高繼行並未在意,他甚至從未想過揭發她的私事。

  但她對寄雲動手,這件事他無法原諒。

  他也不想拐彎抹角,拿出那個白玉平安扣,「崔娘子可認得這個玉佩?」

  崔德音突然也意識到,他不再如先前那般稱呼她為「夫人」,而是冰冷客氣的「崔娘子」。

  這是不是也說明,他已經查到這玉佩的來歷?

  那他或許已經知道王羿的存在......

  崔德音臉色煞白,原本還強作鎮定的眼眸突然閃過驚慌,連忙否認:「.....妾身不知道侯爺在說什麼。」

  高繼行淡聲道:「你只需告訴我,認不認得這玉佩。」

  崔德音撇開頭,遲疑了片刻,斬釘截鐵否認:「......不認得。」

  高繼行緩緩道:「這個玉佩雖成色一般,但雕工卻是上乘,出自博陵一位名師之手,這位名師姓王,有位才氣容貌冠絕全城的侄兒,名字有一個羿字,沒記錯的話,崔娘子進京之前,一直住在博陵老家。」

  崔德音的臉色,隨著高繼行緩慢吐出的話語,變得越來越白。

  高繼行淡淡收回目光,繼續道:「這位叫王羿的公子,八歲開蒙後,入崔家的香山書院,與崔娘子結下不解之緣,

  在崔娘子進京的第二年,也跟著進了京城,更是在崔娘子來到西州之後,也跟了來。」

  高繼行看著眼前眼眶通紅,唇色卻是蒼白的女子,眸光微閃,語氣和緩了些:「他就是西州縣令王羿,這玉佩是他贈與你的定情之物,對嗎?」

  「不.....」

  崔德音聽到從他嘴裡說出「王羿」二字,腦中一片混亂,搖著頭,眼中豆大的淚珠滾落,為秘密被揭穿的難堪,也為王羿的官途不安。

  高繼行眸色一冷,「你與王羿若是兩情相悅,與我說清楚,我自會放你離開。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做出傷害寄雲的事。」

  不.....

  崔德音聽到「寄雲」二字,慌亂的心突然冷靜下來,抬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高繼行。

  他不是因為她和王羿的事來質問她,而是.....因為寄雲?

  她堂堂崔氏女,一品誥命夫人,他竟為了個卑賤的侍妾來質問她?

  她和王羿的確藕斷絲連,但他倆清清白白,從未做過逾矩的事,他倒好,為了個下賤的婢女,竟敢來質問她?

  她何時受過這樣的折辱?

  方才還嚇得沒有頭緒的崔德音,氣得臉色通紅,淚珠還掛在臉上,眼中卻仿佛點燃了火焰,抬眼直視高繼行冷笑:

  「侯爺什麼意思?別忘了我是陛下親賜的誥命夫人,寄雲算什麼?一個賤婢,你居然為了她如此折辱我?」

  高繼行眉心微皺,疏冷的目光淡淡落在她氣憤的臉上,冷冷開口:「一條人命在崔娘子眼裡,如此不值一提?」

  崔德音冷笑,輕蔑道:「沽名釣譽之輩,西州百姓如果知道他們心目中赫赫威名的侯爺,竟做出寵妾滅妻的這種喪盡天良的事,該是怎樣的失望?」

  高繼行微眯了眼眸,深黑的眸底漫開寒霜。

  她是御賜的妻子,他雖然與她成親,卻無法成為真正的夫妻,這一點是他愧對了她。

  他也知道她心有所屬,看不上他,因此從未強求。

  這些日子,他給足了她作為侯府主母的體面,從未對她說過哪怕一句重話。

  便是寄雲被人下了極寒的藥,還有被人扔進河裡差點殞命,念在沒有釀成大錯,他都沒有追究她暗中插手的事。

  他甚至想過,若有一天她想與心上人雙宿雙飛,只要她提出來,他定會向陛下求情允許二人和離。

  卻怎麼都想不到,她終將手伸向寄雲。

  什麼高門貴女,書香門第,竟視尋常百姓性命如草菅。

  他有些失望,「你若不動寄雲,我甚至想過成全你和王羿,可惜你竟做出傷害她性命之事。」

  他說什麼?

  他說會成全她和王羿?

  崔德音微微睜大眼眸,方才升騰起來的火氣,霎時被澆滅了大半。

  心中懷疑多過震驚。

  她不肯相信高繼行會如此大度。

  她和王羿的事,若是放在京城,便是崔家,為了家族名聲,也斷然不會成全。

  而高繼行居然說要成全她?

  她怔了片刻,才意識到這或許是高繼行狡詐的陰謀詭計。

  對,一定是這樣。

  他先是哄騙她,讓她信了他的話,將王羿的事和盤托出,再誘哄她認下殺害寄雲的事,如此一來,便有法子拿捏她和崔家。

  眼下他和監軍不和,而朝中誰都知道,監軍是陛下的心腹。

  為了他和監軍的明爭暗鬥,他需要崔家站在他那一邊。

  想起不久前,父親來信,隱晦表明陛下對高繼行態度不明,崔家需要和高繼行保持距離,叫她無需為了崔家委屈自己。

  如今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崔德音眸色一冷,越發堅定自己心中猜測,就更不能落入高繼行圈套。

  她移開目光,堅決否認:「.....不知道侯爺說什麼。」

  高繼行不想將交談浪費在無意義的你追我逐上,提聲朝外吩咐:「楊招,押進來。」

  門外應聲,下一瞬,就見楊招拖著一個人進來。

  是車夫!

  崔德音身子一震,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車夫身上狼狽,卻沒有外傷,除了身上散發出腥臭味,瞧不出一點嚴刑逼供的痕跡。

  跟著楊招衝進來的,還有滿臉慌張的謝嬤嬤,拼命朝她使眼色。

  崔德音見她如此,便明白了。

  她臉色慘白,方才升騰起來的怒火,瞬間消散殆盡,身子止不住輕輕抖著,向後退了兩步,跌回座位。

  「何人指使你殺害寄雲,將她怎麼吩咐你做的事,再說一遍。」

  高繼行是經歷過千軍萬馬的人,通身自帶一股迫人的威壓,凌厲的目光落在車夫臉上,令車夫抖如篩糠,差點又要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