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滿頭黑線，拿出只備用的毛筆，遞給這個將筆寫斷的學子，咬牙切齒道：「小心點用。」
一隻毛筆可是五六十文，這還是他們學館每次採買得多，才有的實惠。
要是每月參加考核的學子都將毛筆寫斷，他們學館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垮了。
林大壯認真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更加小心。心裡也給自己心理暗示，剛才也是不熟悉這毛筆的緣故。
這次一定——咔嚓～
還不錯，寫了一半多了，筆才斷裂。
林大壯再次看向老者，將毛筆斷裂處展示給老者看。
藍袍老者眉毛一橫，鬍子也隨著斷裂聲扯斷了幾根。走到林大壯麵前，將林大壯寫的字拿起來看，看看這寫斷了兩隻毛筆的學子是哪方神聖。
是不是無聊的人來學館找茬的，本身他一看這大漢就不像讀書人。
哪家讀書人寫兩百字能寫斷兩隻筆，而且他一直仔細觀察了，這筆確實是寫斷的不是故意掰斷的。
居然還不錯，老者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面前坐著的不像學子的學子。
這字和他這粗枝大葉的模樣不像，難不成這學子還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之人。
沉默著將紙張返還給大壯，又去翻出幾隻毛筆來，他今日就見識見識這人寫幾百字，能寫斷幾隻筆！
林大壯拿著新的毛筆寫字，屏氣凝神覺得不能再將毛筆寫斷了。
聚精會神，控制著力道，不戳穿紙也不讓力道捏斷筆。
最後兩百字抄寫完，筆也顫巍巍的了，不過好在寫完了。
林大壯小心地將筆放在桌上，等墨水干透後，站起身將紙張恭恭敬敬地遞給老者。
老者拿著紙張悠悠然開口：「我看你有武學天賦，你不必來擠這條道。」
老者見過很多有其他天賦的人，一心扎進科舉里。
最後結果十有九八不如意，還埋沒了最初的天賦。剛才他初看這學子的字時，確實被衝擊了一瞬。
在他看來，人如其字，字如其人。
這學子書寫連續寫斷兩隻，字跡應也是大開大合，雜亂無章。所以看到工整清晰，有點自成一脈的字跡時，頗為震撼。
待學子繼續書寫後，他仔細回味了一番才他覺得這學子的字跡，基本功不甚紮實，投機取巧了。
而且這從見過的字體初識可能會感慨，卻經不住細究，缺乏風骨和韻味。
不像是這學子自創的，應是哪裡學來的，只是他見識少，從前未見過。
「學生只是想多學得知識，明白何為聖人之言。」
林大壯一臉渴望學識的模樣，堅定地回答。
這雲賢學館不愧為鎮上學館之最，就是在縣城裡也小有名氣。這夫子確實被他寫的新字體震驚了一瞬，卻還是很快反應過來。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是投機取巧了，從前學習時已經養成了功利習慣。
所學所想皆為通過考試而為，和古代讀書人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馳。
而且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又要忙家裡的營生，他在補全湯和凝心香的幫助下有了一些成果。
為了取得好名次，還將雲賢學館近一兩年考核試題內容都花銀錢打聽了一番。自己總結了出來反覆做，才有了把握來參加考核。
他先前對自己的自信早在隨著對這時代讀書人了解得更多後，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在鎮上只認識一個讀書人——吳發財的兒子，不過他只認識吳發財。
他有哪些地方不懂的地方，就早早跟著孫獵戶他們到碼頭賣涼粉處堵吳發財。謊稱弟弟不懂，拜託吳發財問問他兒子。
漸漸的和吳發財的兒子也處成了筆友。
自己也進步頗多，所以這次考核他來了。
他也本不是為了考什麼舉人進士而來，最高訴求不過一個秀才，當然他也不會傻乎乎的說出來。
什麼樣的學子最令夫子喜愛，不就是求知若渴的學子嗎？
「你…罷了，過。」藍袍老者將林大壯的報名紙張蓋上章，林大壯這次書法考核就算通過了。
林大壯接過紙張道謝後，前往下一個考核地。
藍袍老者將寫了新字體的紙張，再次細細品了一番。
將其收起來，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千人千字，這世道何嘗不需要審時度勢，投機取巧了。
林大壯走出書法考核的院子也鬆了口氣，如是時間足夠他也想做到更好。
但是再過兩三個月就是農忙了，雲賢學館大多都是家境貧寒的學子。農忙也會放半個來月的假期，他農忙時也只會更忙。
農忙過後一個月左右又過年了，要是這次雲賢學館考核不通過，明年二月的童生試和後面的考試就懸了。
他打算咬咬牙請一個秀才來教導他，不過應該很難尋摸到，最近他也在尋摸給兩個弟弟啟蒙的讀書人。
聽到他家在鄉村，沒有幾個願意去的，願意去的還比不上他，這個計劃就暫時擱置了。
通過第一項考核學子才可以參加第二項考核。
第二項考核是背誦和默寫，限時一個時辰。
每個考核的學子一間屋子，裡面有一個負責考核的師兄。
青衣是雲賢學館的學子服，而藍袍是夫子的服飾。
林大壯選了一個房間進去，給房間裡的師兄行了一禮，就在位置上坐下。
桌子上有兩張試卷。
一張試卷寫了三篇文章，文章不長，每篇兩百來字，但架不住這是古文啊。
林大壯打聽的時候就知道了，第二項考核的內容從來都沒有原原本本書籍中的內容。
也就是說，這是學館的夫子自己寫的文章。
恐怖如斯！這一個鎮上的學館竟然如此臥虎藏龍。
林大壯先將文章大致通讀一番，知道這些文章雖然比不上那些能流傳千古的文章，也不是隨意出來考核學子的。
第二張試卷是空白紙，應該是用來默寫的。
至於背誦的考核，是由師兄說出上句，林大壯接下一句。或者師兄說相關意象，林大壯回答出文章中的句子。
雖然角度不會問得太清奇，也非常考驗反應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林大壯通過第二項考核出來，為同他一起參加考核的其他少年掬一把汗，他的閱歷比起他們來豐富太多，都不免在師兄不斷變化的提問下心神緊繃。
居然還問這句話的上一句是什麼？
他很有理由懷疑，制定這個考核題目的人也是穿來的。
而且這文和武差別也太大了些。學武和人比斗時，即使被打敗了，至少打的時候是爽快的。
學文不管是經過還是結尾都不會讓人舒服。學的時候痛苦，考的時候痛苦，考完也是痛苦，沒完沒了。
或許因為他是個學渣，還好他的目標只是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