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木已成舟
種種疑問疊加在心中，讓許青頓時沒了繼續鍛鍊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許青特意去了一趟天虹閣。
往日生意興隆的餐館如今大門緊閉，在周圍餐館的映襯之下顯得更加零落蕭條。
許青嘗試著敲了敲門，門內也沒人回應。
他只好帶著滿心的疑惑回到了陽泉酒家。
一回去，就見羅添大師杵在桌邊默默地喝著悶酒。
平常羅添大師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悠哉模樣，少見如此愁悶的神情。
都說借酒消愁，然而他臉上的愁容灌再多酒都消不下去，反倒喝得越多，越顯愁悶。
許青好奇問道：「大師，怎麼了？陽泉酒家出事了？」
羅添大師嘆了口氣，說：「不是陽泉酒家，是天虹閣。」
「天虹閣？」
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許青皺起眉頭，「是假魚翅的事嗎？」
「你也聽說了？」
「路上聽別人說的。天虹閣真的拿粉條冒充魚翅？」
羅添大師猛地一錘桌子，說：「這是誣陷！事情發生後我立刻去了天虹閣，無論是他們端上去的那道菜餚，亦或是餐廳中儲備的食材，都是貨真價實的魚翅。有人故意陷害他們，損毀他們的名譽。」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天虹閣與人結仇，對方報復他們？」
羅添大師搖了搖頭。
據天虹閣的人說，來鬧事的人有明顯的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
關於這件事的幕後指使者，羅添心中隱約有些猜測。
恐怕就是吳長老一行人。
只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弄垮了天虹閣對他們有利嗎？
羅添煩惱地撓了撓頭，這類事情向來不是他的長項，他最煩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
許青說道：「對了，來的路上我看到陶然居前排起了長隊，因為假魚翅事件，幾乎所有客人都跑到陶然居了。據客人們說，好像只有陶然居的魚翅才是貨真價實的。」
「陶然居？」
羅添大師腦中靈光一閃，當即站起身，「我要去廣廚聯一趟。」
「大師，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許青敏銳地察覺到羅添大師有事情瞞著他，而且估計還是不小的事情。
「是有點事，不過你放心吧，天塌下來有我們頂著，你安心學藝就好。」
羅添大師說完便快步離去。
許青心中嘆了口氣，這更讓人擔心了。
他很不喜歡這種暗潮洶湧的感覺，仿佛會在不知不覺間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浪潮拍碎在岩石上，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比起等著被人拯救，他更喜歡直面浪潮本身，無論是成是敗，至少他的命運還掌握在自己手中。
許青打定主意，等羅添大師回來，他一定要從他口中問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
在吳長老的住處，今天迎來了一名怒氣沖沖的客人。
「伱們怎麼能這麼做！」
梁鏡朝著吳長老怒吼道。
吳長老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說：「你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火？陶然居生意興隆，你們也能繼續秉持精益求精的理念，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你……」
梁鏡怒氣上涌，隨後又無力地垂下頭，「為什麼你們之前不說？如果知道你們是用這種方法，我根本就不會答應。」
「這種方法？」
吳長老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中的鋒芒如刀般銳利，「梁師傅，你以為這世上人人都能和平友善相處嗎？你想要自己獲利，卻不想傷害到其他人，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收起你這天真又無知的想法吧。」
「可是……」
早知如此，陶然居還不如像以前那樣，雖說日漸衰退，至少問心無愧。
現在梁鏡滿心悔恨。
天虹閣多年的聲譽一朝盡毀，據說主廚當時急血攻心，昏倒在地。如今依舊尚未醒來，不知情況如何。
天虹閣的主廚是個開朗的老人，廚藝在一眾主廚當中不算精湛，當日宴席也並未邀請他去做菜。
老人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就連魚翅也是用的最便宜的那種，他想讓所有人都能品嘗到魚翅的美味，想讓大家都能吃上便宜又美味的食物。
雖然與天虹閣主廚的理念不同，但是梁鏡很敬佩這位老人，他數十年如一日，力求讓更多的人吃上便宜美味的食物，他認為美味是屬於所有人的，不該只由達官貴人享用。就連流浪的乞兒走到門前，也能吃到免費好吃的包子。
或許正是因為他們賣得太便宜了，才讓吳長老有了空子可鑽。
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
這觀念從古至今都深入人心。
因此人們對於便宜的東西總是抱著幾分戒心。
一旦有人指出便宜的東西摻雜了不好的材料，哪怕只是謠言與污衊，也會瞬間點燃人們心中早已存在的疑慮與戒心。
這時人們已不會再去在意事情的真相如何，因為在他們心裡，便宜的東西不好，這就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釋。
現在看到老人昏迷不醒，梁鏡心中的自責和痛苦無以言說。
天虹閣這事，行內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背後肯定有陶然居的身影。因為在這件事上，獲利最大的就是陶然居，他們肯定脫不了干係。
往後，人們會怎麼看陶然居？會怎麼看他？
只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罷了。
歷代主廚的苦心經營，陶然居眾人的高潔理想，就這麼毀於他手中。
梁鏡雙膝跪地，懇求地說道：「吳長老，我知道你神通廣大，請你想辦法挽回天虹閣的聲譽吧！我什麼都會做的，只要你……」
吳長老輕聲說道：「梁師傅，木已成舟。」
別說這件事很難挽回，就算能夠挽回，吳長老也不會這麼做。
像天虹閣這種沒什麼價值的餐館，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麼關係嗎？
廚師不想著精進廚藝，反倒一門心思去給平民做飯吃，那種便宜又普通的菜餚隨便找個農婦都會做。
這種餐館的存在，只會降低廣州廚界的整體質量。
吳長老的話語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擊打在梁鏡心上。
他頹然坐倒在地，雙目呆滯，心中一片茫然。
是啊，木已成舟。
無論是他，還是天虹閣，都再也回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