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心
這一手神奇至極的刀工讓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這樣的刀工真的存在嗎？
眼睛揉了又揉，最終他們不得不承認。
這是真的，千真萬確。
藍頭巾見到這一幕，臉色先是變得赤紅，滿面羞愧，隨後又漸漸變得煞白，一絲絕望與無助浮現在臉上。
外行人只看到了熱鬧，為此嘖嘖稱奇。而如他這般精於刀工的人，則是更明白個中難度。
他練習刀工數十年，自覺刀工達至頂端，再無寸進。
偶爾看到常林施展刀工，雖說細節上常林比他更為精妙，刀法力度的掌控也更為精準。然而差距並非不可彌合。
藍頭巾若是肯在刀工上繼續狠下工夫，不出數年也能達到常林的水準。
畢竟常林的技藝還在他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然而眼前的少年這一手刀工，實在是令人望而卻步，甚至令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恐懼。
即使在他對刀工最誇張的暢想中，他也從未想過刀工竟能到如此地步。
他連想都想像不出來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眼前的這一幕，徹底打破了他對刀工的基本認知。
這真的是人能擁有的刀工技術嗎？
世界上竟還有如此精妙神奇的技藝嗎？
而這樣高妙的技藝，竟是出自一名十多歲的少年之手。
這一切疑問，最終化作了深刻的絕望，積壓在心中，徹底壓垮了他的驕傲與自信。
藍頭巾臉色灰敗，不禁感到一陣暈眩，他倚靠著牆壁緩緩坐倒在地。
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樣的刀工，他這輩子都無法觸及。
手指尖忽然觸到一片冰涼，是他之前扔在地上的菜刀。
這名往常在他手中無往不利的夥伴，如今帶給他的只有恐懼。
他甚至不敢再去握住它，因為一旦握住刀，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就是那樣驚艷的刀工。
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然而睜開眼後，他所揮刀切出的東西卻醜陋得令人生厭。
而那樣的刀工，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拼盡全力地追逐，他終其一生都無法觸及。
見過那樣的刀工之後，誰還能生出握起菜刀的勇氣？
許青停下刀，對自己如今的手藝也很是滿意。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刀工又有所進步了。
似乎隨著他對廚藝的理解越發深入，他的技藝也在相應的發生著變化。
極為敏銳的五感幾乎能將他心中所想到的東西完美地重現在現實中。
可以說最終他的技藝能成長到什麼地步，只看他對廚藝的理解達到了何等地步。
許青原本以為自己的五感只是比常人更敏銳罷了，現在看來，五感統合在一起所發揮出的能力近乎是超能力啊！
許青將肉片擺放在一旁，轉過身就看到藍頭巾灰敗的臉色和無神的雙眼，像是被抽去了生命的支柱，喪失了活著的意義。
其他人的神色比起他來要好一些，卻也都敬畏地看著許青，甚至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許青心中暗嘆一聲，他將切好的肉片下鍋焯水，用調料簡單調味後，遞到藍頭巾面前。
藍頭巾依舊無動於衷，像是沒看到他一樣。
許青說道：「你不想嘗嘗我的刀工切出來的食物是什麼味道嗎？」
藍頭巾臉上肌肉抖動，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心房。
他抬起手接過碗筷，將那一口白灼肉片放入口中。
肉片一入口便爆出汁來，保存完好的肌肉紋理完美地鎖住了肉汁，細膩的脂肪如同雪糕一樣融化在唇舌間，卻絲毫不顯得肥膩，反而口感清爽。
簡單的調味則是將肉自身的美味完美的展現出來，調料就像是味道的放大器，它去掉了肉的腥氣，並且將肉的醇香完全釋放出來，並加以強化。
肥厚鮮嫩的肉汁在口中爆炸般地擴散開來，滿嘴皆是濃香。
最簡單的製作方法，最樸實的調料，就連小孩子都能做得出來。
然而最終呈現出如此絕妙的味道，唯有精湛的刀工才能做得到。
這正是刀工的精髓，化腐朽為神奇。
他恍惚間記起，他最初想要學習刀工，正是因為吃到了類似的一道菜。
當時糧食不足，許多人都在忍飢挨餓，有次有人意外地抓到了一隻野兔。
可是小小的一隻野兔怎麼可能均勻的分給所有人？
立刻就有人起了爭執，立刻就有人大打出手。
眼見著食物就要演變成流血衝突。
忽然從人群中站出來一個人，他用一把小刀將整隻野兔完全肢解，將骨頭上的每一絲肉都剔除乾淨，最後將所有肉都切得薄厚均勻，肥瘦相間，每個人的份量都完全一致。
一場衝突就此消弭於無形。
那隻野兔烤的不均勻，肉上也只是隨便撒了些粗鹽巴，但那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道菜。
在他心中，刀工就該是這樣神奇的技藝，在最無助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化腐朽為神奇。
此後他輾轉各地，向最有名的刀工師傅刻苦學習。最後學無可學，技藝也無法增長，他就進入了黑暗料理界。
黑暗的技藝實在令他大開眼界，忍不住沉迷其中，技藝也與日俱增。為了獲得更精妙的技藝，他全心全意地為黑暗料理界鞍前馬後，用他精湛的刀工去摧毀他人的餐館，奪取秘方，亦或是以味道去掌控他人的身心。
等他回過神來時，早已忘記了為何要踏上這條路，又為何要學習刀工。
他最初也只是想像那個人那樣，用刀工讓糟糕的事情變得更好。
結果現在，他成了那個最糟糕的人。
為黑暗料理界所做的惡事一一呈現在眼前，他顫抖地用手緊緊捂住雙眼，手中的碗筷瞬間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推開許青，忙不擇路地狂奔出門外。
另外兩人見狀，有些不明所以，只以為許青給他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不由得狠狠瞪了許青一眼，一臉惡相。
「小子，你給我等著！」
撂下狠話後，兩人也緊跟著跑出門去看藍頭巾的狀況。
許青更是一臉莫名其妙。
他做什麼了？他什麼也沒幹啊！
這道菜不過就是能讓人回憶起練習刀工的初心，重拾對現在的信心和生存的意志。
難道藍頭巾的初心是很痛苦的事嗎？
不應該啊，如果是痛苦的回憶，那他就不會踏上這條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