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感受著塵月身上溫熱的體溫,泛紫的唇瓣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塵月,枕頭的匣子中有一把匕首,你和寒梅將它取出來,破腹取子,」
「不......不......」
塵月搖著頭,眼底的痛苦形成實質,他可以不要孩子!他只要靜安!
「靜安我求你......求你不要拋下我,這個孩子我不要,你一定要好好的!」
哽咽的嗓音沙啞淒涼,塵月肩背抖動,心痛的難以遏制,
從靜安鋌而走險要懷孕之時他就一直不同意,若早知道這個孩子會帶走靜安的命,他當初說什麼也不會心軟。
「靜安你看著我,若是你離開,我也定然不會苟活,」
塵月雙目赤紅,凌亂的長髮披散在臉上神態略顯癲狂:「靜安,我不准!」
「我沒力氣了,塵月,你知道的,我的身體早已被掏空,活不久了,你帶她走罷,那是我們的孩子,是我愛的人。」
短短一句話幾乎耗盡了靜安的力氣,她抬手在塵月手臂上拍了拍,笑道:「快一些,我怕疼。」
情緒一激動,靜安身下再次湧出一股粘稠的鮮血,
跪在床尾的寒梅起身,將趴在靜安枕邊的塵月拽到一旁,哽咽道:「月公子,快些吧,殿下拼了命都要生下你的骨血,你又怎麼捨得讓她失望。」
從靜安頭下取出枕頭打開,一把寒光泠泠匕首躺在黃綢之中,
寒梅記得它,和親之前,靜安公主特地讓人打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落到被蠻夷凌辱的下場時自伐,
卻不想,兜兜轉轉,靜安公主還是會死在這把匕首下,
塵月雙手被廢,無法拿起匕首,剖腹取子的重擔就落到了寒梅身上,
以免靜安因為劇痛亂動,塵月捧著靜安的頭放在膝上,給她嘴中塞上帕子以免咬傷,
他顫抖著雙手按住靜安肩膀,儘管斷指初不斷滲出鮮血,他仍緊緊按著靜安瘦弱的身軀,
他已經失去靜安了,不能再失去他們的孩子了!
眼眶泛紅,淚水與額角流下的汗水交織,模糊了視線,
塵月附身貼著靜安額角,牙關緊咬,
「公主殿下,奴婢......動手了。」
寒梅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深吸口氣緩緩解開覆在靜安小腹上的衣衫,
隆起的孕肚像是要被撐破,淡青色的血管密密麻麻如蛛網一般盤橫在薄如蟬翼的肌膚之上,
寒梅重新握起匕首那一刻,空氣瞬間凝固,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位置,猛地一咬牙,匕首緩緩劃開靜安隆起的腹部,
刀尖刺入皮膚的瞬間,原本快要失去力氣的靜安陡然掙紮起來,咬住帕子的唇角滲出鮮血,雙目暴睜,
被堵塞的嗚咽聲如同利刃一刀刀剮著塵月的心,他不忍再看,死死閉上眼,不斷說著對不起,
是他無能,連光明正大站在靜安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是他無能,連自己的心愛之人都保不住。
心痛的滴血,他麻木的按著靜安的身體,直到身下動靜微弱,
他方才失魂落魄的直起身,睜開眼,寒梅神情複雜的抱著一個瘦弱的嬰兒站在床邊看著他,
「月公子,你和公主殿下的女兒很漂亮,長得像極了公主。」
渾身血污卻掩蓋不住那份如靜安一般的美麗,她小手緊握成拳,細小的哭聲弱的如小貓一般,
明明是讓人溫馨的畫面,可塵月看著寒梅和女嬰身上的血跡,心中卻怎麼也生不出慈愛的情緒來,
她們身上都是靜安的血......
他的女兒踩著他愛人的血肉出生......
漫天的血色看的胃中翻湧,塵月小心翼翼將懷中失去溫度的靜安放在床榻上,替她蓋上被子,
下一秒,他奪門而出,被門檻絆倒摔在廊下,顧不得站起,他猛然撐著地劇烈嘔吐起來。
「月公子......」
寒梅想要喚住塵月的動作頓住,看著他痛苦狼狽的模樣,她眨了眨眼將眼中淚意逼回,
捧在掌心的女嬰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秋末的草原已經極為寒冷,她身上的溫度已然漸漸消失,
不敢再耽擱,
寒梅小心翼翼地用做了一半的包被裹著她,輕輕拭去她身上的血跡,露出那張稚嫩而精緻的臉龐,
嬰兒的皮膚宛如初雪,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水珠,一雙眼睛雖未完全睜開,卻已隱約透出幾分與靜安相似弧度,
寒梅將包裹好的嬰兒放在早已失去溫度的靜安身邊,
轉身,三兩步跨到塵月面前,扯起他的衣領對著他失神的臉甩了兩巴掌,
「醒了醒!」
疼痛讓失去焦距的瞳眸回神,
寒梅跪在塵月面前,沖他莊重的磕了三個頭:「求你,一定要將小殿下帶回大景!」
公主殿下身前唯一的念想就是面前這個男人,既然公主去了,她就算傾盡所有,也要幫著公主完成遺願,
「月公子,公主唯一的願望就是你和小殿下能平安,莫要讓她失望。」
寒梅痛心的嗓音在耳邊轉圈,屋內是嬰兒微弱的啼哭,
塵月眸子動了動,起身腳步平穩的朝著一旁的耳房走去,
寒梅見他狀態不對,想要跟著過去又不放心屋內的孩子,只能跺了跺腳先回到屋內,
四王子喜歡聽他彈琴,所以靜安院中唯有他的琴得以保存,
將琴從琴盒取出,塵月愛惜的撫摸著上面的紋飾,
這把琴是靜安送他的,是以他從來沒有用這把琴替外人彈過,
將桌子凳子磊成小山,他抱著琴爬上屋頂,盤膝而坐,用光禿禿的手掌不斷撥弄琴弦,
刺耳的雜音透著淒涼,順著夜風飄遠,
守在院門口的侍衛抬頭望了眼,想動被另一人攔下:「大夫人只說費他的手,沒有說要他的命,隨他去吧,兄弟,在這王庭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噌......噌......噌......」的哀鳴不斷在王庭上空盤旋,
「月先生!」
塵月說過琴音是有感情的!
方才得雜音中滿是悲戚,莫非塵月出事了?
想到金夫人今天的古怪,正欲安寢的拓跋煌猛然翻身坐起,汲著鞋就朝琴聲傳來的方向衝去。
「王子!您這是要去哪兒!」
女婢被他陡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抱著披風跟在他身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