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又是血......
靜安瞳眸倒映著塵月光禿禿的手掌,踉蹌兩步險些被門檻絆倒,
顫抖的唇瓣溢出一抹哀鳴,靜安不顧一切朝塵月衝去,雙腿岔開跪在地上,她望著塵月被齊根削掉的手指,伸手想要觸碰,卻又怕加劇了塵月的痛苦,
只能小心拖著塵月的頭放在腿上,小心翼翼的替他將黏在臉上的枯黃髮絲撥開,露出滿是疤痕的臉,
「塵月......你別嚇我......」
她的塵月!
她風光霽月的塵月!
若不是因為她,塵月也不會來到這個吃人的虎狼之地。
「靜安別哭......」
塵月強撐著睜開眼,扯出一抹故作輕鬆的笑:「左右我是個沒本事的人,沒辦法帶你逃出去,也護不住你,這雙手沒有便沒有吧,說不定還能靠這雙被廢的手向四王子求個大夫。」
手上的傷口被布條一圈圈纏緊止血,十指連心,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帶來鑽心的疼痛,
塵月望著靜安消瘦的臉頰,清澈的眸子露出心疼之色,
靜安身體本就不好,在京都也都是錦衣玉食的供養著,
如今她懷著孕,卻也只能住在破敗的院中,吃著殘羹剩飯,
靜安哭的不能自己,捂住塵月的嘴:「你自己走吧,回大景......」
若不是她在這兒困住了塵月,依著四王子對塵月的興趣,塵月完全可以想辦法離開,而不是陪她在這吃人的王都苟延殘喘。
心痛如刀絞,下一秒,靜安小腹傳來劇痛,
她身體僵硬,泛白的唇色陡然浮現詭異的暈紅,
「靜安?」「公主殿下?」
「無礙,只是小傢伙方才踢的重了些。」
迎著塵月和寒梅關切的眼神,靜安淺淺的笑了笑,讓寒梅繼續給塵月包紮雙手,
身下有熱流流淌,她忍著腹部的痙攣,直到塵月雙手包紮好,她心神鬆懈,瞬間一聲痛苦呻吟從緊咬的牙關中溢出,
塵月和寒梅頓時臉色大變,望著靜安被羊水浸濕的裙擺,二人手忙腳亂的將她扶進屋內,
吩咐寒梅留下照顧靜安,塵月摒棄身體疼痛,衝到緊閉的院門前大聲呼救,
一牆之隔,
牆外是飲酒作樂的笑聲,
牆內是悲戚的呼救聲,
血腥味瀰漫在屋內,靜安躺在床上,額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如紙,
她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被褥,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腹部劇烈的起伏,
「公主殿下堅持住,大夫很快就到!月公子很快就將大夫帶回來了!」
寒梅嗓音難掩苦澀,她替靜安擦著額頭冷汗,臉上滿是淚痕,
「沒用的.......」
靜安搖了搖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們主僕是依靠塵月才能勉強保住一條命,如今大夫人既然對塵月動了手,就不會再留著我們,」
唇角划過一抹苦澀的笑,她費力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放在小腹上:「她早就猜到我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塵月的,隱而不發只是覺得我是個短命鬼沒有必要多費心思,如令四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庇佑我們,觸犯到了她的逆鱗,她不會再容忍我們活著了。」
從和親那天開始,她就沒想過自己能安穩活著,她的身體在嚴寒酷暑的草原根本支撐不了幾年,哪怕大夫人不動手腳,她也逃不脫既定的命,
是塵月的到來,給了她想要活下去的貪念,
她知道,她一旦死了,將她當做一切的塵月絕不會獨活,她想方設法懷上塵月的孩子,想讓他有個羈絆,
可沒想到,還沒等她生下孩子將兩人送走,草原部落與大景便發生了戰爭。
她的身體早就是強弩之末,沒有大夫沒有藥,根本無法將孩子生下來,
長睫顫抖著閉上,她下定決心,
再睜眼,舌尖卷過乾裂的唇瓣,鐵鏽味在口腔蔓延,
靜安淺笑,消瘦到顴骨突出的臉上湧現一抹暈紅:「寒梅,將塵月叫進來吧。」
虛弱的嗓音透著輕顫,她雙目含淚,笑的溫柔:「我想見見他。」
靜安身下的被褥早已被羊水和血水浸透,寒梅望著靜安臉上不自然的暈紅,心中隱隱猜到些什麼,
她用手背胡亂將臉上的淚痕抹掉,起身:「殿下等著,奴婢這就去!」
「殿下!一定要等著!」
再三叮囑,寒梅衝到院中,不由分說將癱倒在地的塵月拽起來就往室內沖,
「月公子快去!公主殿下......殿下她情況不好!」
塵月腦袋嗡嗡一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室內的,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他喉間如同堵著棉花一般,
踉蹌著撲到床榻邊跪下,他攬住靜安頸窩將臉埋進去,肩膀顫抖,
「靜安,是我沒用!當初,你若是沒有遇到我就好了,」
如果不是他,靜安不用蹉跎那麼多年,指不定已經嫁給駙馬舉案齊眉,
「塵月......保住我們的孩子,帶他走!」
靜安的聲音斷斷續續,塵月要湊到靜安嘴邊,才能聽得清她在說什麼,
可聽清楚的一瞬間,他寧願自己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