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大局

  笑意維持尚短,沈月唇角笑意變得晦澀,

  高仲知曉,潘陽知曉,就連沐傾雪都知曉她的想法她的驕傲,

  唯獨朱謹不知,

  「我猜到你定會來,」

  沈月望著沐傾雪,神情悵然:「你還生氣嗎?」

  她們都在改變,時隔兩個多月再見,沐傾雪再無當初嬌憨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貴女常見的端莊賢淑,身上已然有王妃的氣勢。

  「不氣了。」

  沐傾雪搖頭,端莊的假面卸下,笑容多出幾分無奈:「你什麼都沒做錯,只是我一時間無法接受而已。」

  少女一片痴心錯付,那恨意多是惱怒無奈罷了,

  惱怒她自己的痴傻,無奈命運弄人,非要將兩人性別生錯。

  沐傾雪目光落在沈月胸口,隔著衣衫她卻仿佛能看到那道傷口,那是她被怒火沖昏頭腦後做下的錯事,她一直耿耿於懷,

  垂眸望著沈月垂放在膝上的手,往日沈月照顧自己的畫面一幅幅在眼前掠過,心中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掀起眼帘,沐傾雪望進沈月的幽深瞳眸,嗓音淡淡:

  「我幫你,就當是對上次無禮的賠償。不出意外,我和攝政王的婚期會定在十月初十,母親本就有打算用定遠王府的名義將你逼離攝政王府,不過瞧著攝政王對你的在意,恐怕不會輕易放手。」

  「晴雪郡主,你低估了權勢對男人的吸引力。」沈月杏眸幽暗,

  朱謹確實知道沐傾雪與她有舊交,定然會懷疑沐傾雪想帶她離開的目的,想隨著定遠王府離開有些難,但若是一切和權勢相比,朱謹骨子裡的自傲還是會讓他想要賭一把,

  「還請郡主堅持先要求將我送走,待僵持後在做出退步,等大婚後再將我接進府中。」

  沈月雙手拖著茶盞,面色肅然:「不論是否成功,居安以茶代酒,多謝郡主相助。」

  沐傾雪的堅持只是一個引子,引爆一切的點在朱謹身上,朱謹越對自己依依不捨,定遠王夫妻就會對自己越發忌憚,

  困境相依,千里奔救,金屋藏嬌,她將後宅寵妾忌諱地點全部疊滿,

  「郡主只需向令尊透露,殿下許諾過我日後一人之下便是。」

  腳步聲響起,沈月謹慎地停下話頭,挪到案幾另一邊坐下,表情疏離。

  「奴婢見過晴雪郡主,夫人。」

  聽雨雙手放在小腹,目光暗暗掃過相對而坐疏離的兩人,臉上帶著淺笑:「殿下特地在前院為晴雪郡主備了茶點,還請郡主挪步。」

  「殿下有心了。」

  沐傾雪淺笑著將手中茶盞放下,餘光瞥了眼沈月冷聲道:「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

  聽雨低垂著頭仿佛沒看見兩人的機鋒,恭敬的跟在沐傾雪身後。

  腳步聲漸去漸遠,沈月走向閣樓另一側窗戶,望著沐傾雪離開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

  「在看什麼?」

  陡然出現的嗓音將沈月嚇得一顫,她猛地回頭,就見本應該在前廳待客的朱謹出現在閣樓之中,

  目光划過一旁大敞的門扇,她心中瞭然,

  前廳和書房很近,他定然是通過書房的小門直接穿過來的,至於閣樓這點高度,對於自小習武的朱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一愣神的功夫,身子已經被朱謹攬進懷中一同往窗口探去,目光所及是沐傾雪帶著丫鬟離開的背影。

  「我與沐傾雪的婚期提前,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

  朱謹尾音上調,擁著沈月的手臂收緊,緊得像是要將她揉進懷中一般,

  沈月抿著唇不搭話,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是錯,不如不說。

  懷中遲遲沒有回應,朱謹嗤笑一聲,低頭望著沈月冷凝的側臉,沉聲道:「剛剛收到消息,昨夜沈家別莊被殺手襲擊,」

  聞言,沈月眸光震動,仰頭問道:「別莊傷亡如何?可有查出是誰做的?沈毓婉?」

  這京都,唯有沈毓婉和溫心慧這麼恨她,

  如今溫心慧被困在賀將軍府,能騰出手來對她下殺手的只有沈毓婉了。

  想到那枚狼骨墜子,沈月追問:「可有抓到殺手,那些人是什麼來路?」

  之前的狼骨墜子交給朱謹後遲遲沒有下文,

  也不知是有消息被朱謹瞞了下來,還是沒有查到來路,

  「呵,阿月還是真是現實,用不著我的時候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這會兒需要用到我了,才捨得開金口。」

  低啞的嗓音透著輕嘲,朱謹將沈月困在胸前,啞聲勸道:「不論是不是沈毓婉,如今外面對你而言都不安全,那些人一擊沒能得手,定然還有後招,」

  「阿月你乖一點,其實這會兒你待在攝政王府最為安全,可惜你非要當這兒是龍潭虎穴。」

  窗外涼風習習,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濕潤,

  沈月笑得冷淡:「如果沒有定遠王府突然上門,殿下是不是會直接將別莊被襲的消息隱瞞下來。」

  經過這幾次的事情,她隱約察覺到朱謹的想法,

  他想讓自己專心做一隻金絲雀,不再涉足外界,哪怕是關於她自己的。

  他的控制欲望,越來越重了......

  心底沉甸甸的如同墜了鉛石,沈月依著窗台,瞳眸深邃:「那枚骨墜究竟是誰的?還請殿下不要瞞著我,也許就因為這個消息的缺失,我會大意之下中了沈毓婉的計策。」

  被沈月沉甸甸的眸子盯著,朱謹緩緩開口:「拓跋部落的三王子,拓跋靖。」

  修長的手指纏繞著沈月被風吹得凌亂的發尾,細軟的髮絲拂過指腹,帶來麻癢,

  喉間發堵,朱謹抬起沈月下頜,凝望著沈月清冷的臉啞聲道:「阿月,我要成婚了。」

  因著寧妙雪腹中胎兒,太后已經將榮國公府納入陣營,可偏生幾次對寧妙雪腹中孩子動手都被太后攔了下來,

  如今有消息傳來,太后已經和豫北王合作,準備一同對付他,

  太后欲催生寧妙雪腹中胎兒,趁著各方藩王未離京都之前立下儲君詔書,同時北境探子也傳來消息,北境隱有異動。

  他不能再等了,太后不能留,豫北王也不能再留,

  如今在這個兩面夾擊的緊要關頭,他更不能失去定遠王府的兵力支持,

  「是嗎?恭喜殿下。」

  縱然早有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從朱謹口中說出的時候,心依舊有一瞬間疼得喘不上氣。

  恭喜兩個字一出,朱謹臉色陰沉得能滴下墨來:「你當真一點都不在意?」

  在意不在意又能如何?

  下頜被捏得刺痛,沈月臉上帶笑,與朱謹對視誠懇道:「我祝殿下與晴雪郡主百年好合,恩愛到老。」

  「沈!月!」望著面前毫無反應的沈月,朱謹咬牙切齒地吐出她的名字:「你沒有心!」

  紅唇彎曲的弧度恰到好處落在朱謹眼中刺眼萬分,

  他低頭,惡狠狠一口咬在豐盈的下唇上,牙齒研磨直到舌尖品嘗到腥甜的鐵鏽味,心中的怒火才泄下去半分,

  縱使再不願意承認,但朱謹知道,想要籠住定遠王府,他就只能妥協暫時讓沈月離開他的掌控,

  定遠王妃不依不饒,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麼將沈月送走等大婚後再接回來,要麼給沈月餵下絕子湯,以免出現庶長子,

  他再生氣都捨不得動沈月半根手指頭,而定遠王妃輕描淡寫就要給沈月餵藥,讓她一輩子再無所出!

  若不是理智壓制,他險些將定遠王妃扔出王府去!

  鳳眸蔭翳,朱謹舌尖舔吻著沈月滲血的唇瓣,話語冷厲:「阿月,總有無人再能阻止我的那天,在那之前莫要惹我發瘋。」

  遠處響起一長一短的鳥鳴,

  朱謹戀戀不捨地抬頭,抬手用指腹替沈月抹去唇角血色晶瑩:「這一次,算你贏半顆子。」

  沈月的目的達到了,為了大局,他不得不狠下心任由沈月被接走,

  好在沐傾雪對沈月有別樣感情,定然也會好好護著沈月。

  深深看了沈月一眼,朱謹轉身躍下閣樓往前廳趕去。

  朱謹來去匆匆,若無空氣中凜冽的沉香氣息,沈月險些以為方才的一切是幻覺。

  掌心撐著窗柩,她撫上刺痛的唇,吸了吸酸澀的鼻子,臉上一片冰涼,

  傷口真疼吶......

  *

  定遠王府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祺月居,

  鼻孔朝天的嬤嬤揣著手,態度輕蔑,

  「趕緊將那居安喚出來,我們王妃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