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的聲音十分澀,太久沒說話了,嗓子生了鏽,聽著極其刺耳。閱讀
如果不是明確告訴他,這就是姜喜,向徑或許都分辨不出來,對方是誰。
向徑沒什麼表情的往前走了一步,臉上有些笑意,可是又給人感覺冷淡。
會議室里的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面面相覷。
姜喜以為他沒有聽見,又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要走。」
他拉開門走出會議室,聽見她問了一句:「信號不好嗎?」
向徑琢磨了片刻,什麼都沒有說,掛了電話。
新助理問:「向總,咱們去醫院嗎?」
向徑冷淡,看上去並不著急:「一會兒再說。」
他在公司處理好了文件,又接下去把會議開完,途中姜喜的電話打過來幾次,他只掃了眼,並沒有接。
這一天他工作照舊。
一直到下班回去,助理小聲的問了一句:「向總,那現在去不去醫院?」
姜喜可不希望他的照顧,向徑不太耐煩的說:「有什麼好去的?」
助理怔怔,不敢再隨意說話。
只是在發動車子以後,卻又聽他改了主意:「去一會兒吧。」
助理應下,車剛開到醫院,他就立馬下了車。
不過向徑的步伐依舊不緊不慢。
他走到姜喜病房的時候,姜之寒和譚雯都在,兩個人都圍著她噓寒問暖。但姜喜沒有太多的表情,臉色平靜,沒有大悲大喜。
向徑走進去時,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做了個張嘴的動作,卻聽姜之寒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向徑笑,懶散極了,漫不經心說:「當然是來看人。」
姜喜看著他的眼神有一點熱切,眼底渴望著什麼,哪怕向徑沒有主動跟她說話,她也主動理他:「我很好,就是睡了一覺。」
她有話要跟他說。
向徑移開眼,「嗯」了一聲。
他沒有上前,只在一旁找了個位置坐下,手上也隨意的拿起一旁的報紙,上面的新聞是,姜家大小姐突然昏迷,或將永遠成為植物人。
向徑頓了頓,丟了報紙,開始翻手機。
姜之寒道:「向徑,既然不是真的想來看人,就不用做戲過來了,這裡沒有記者也沒有狗仔。沒有人會知道你怎麼樣的。你放心,就算你沒有來看人,我們也會好心說你來了。」
不為別的,全為了公司。雖然恆央現在是向徑的,可不論是姜喜,還是姜之寒,對恆央都是充滿了感情的。向徑名譽受損,最終受傷的還是恆央。
向徑抬眸,隨意的看了他一眼,不太真誠的來了一句:「多謝。「」
可是他卻並沒有走。
姜之寒勸也勸過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譚雯更是沒有心思關注別人,她的眼裡只容得下姜喜,今天姜喜醒過來,她實在是太高興了。譚雯的眼眶都是紅的。
她抱著姜喜,嘆了口氣:「你要是想跟媽媽一起,媽媽會跟季叔叔說一聲,接你回去。」
姜喜卻搖了搖頭,「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您沒有不要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和季叔叔好好的過日子吧。」
「可是……」她不是不願意離開她這個母親麼?
「最開始不願意,但是你那天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她說,「好好對季叔叔,還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
譚雯嘆了口氣,心裡怎麼不知道她還是心懷芥蒂。只是她不願意拆穿,打破這會兒的平靜。
姜喜從她的懷裡退了出去,又轉頭去看向徑。
後者的視線根本就沒有從手機里收回來過。
手機里不知道有什麼,這麼吸引人。
姜喜也固執的沒有收回視線。
姜之寒見狀,皺了皺眉,到底什麼也沒有說。
譚雯不動聲色道:「喜兒,是不是想跟阿徑單獨待一會兒?」
她點點頭。
向徑抬頭,看見她眼底亮晶晶。
不可否認的是,面前這個活生生的小姑娘,的確是比昏睡的時候,看起來要賞心悅目,甚至還有些令人愉悅。
姜喜眼底有懇求。
向徑頓了頓,掃了眼姜之寒。
譚雯推著姜之寒往外走:「出去會兒吧。」
她體貼的帶上門。
向徑這才站了起來,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放在沙發上,走到她的床邊坐下,朝他伸手。
姜喜說:「早上怎麼不接電話呀?」
「在開會。」
「接了不說是沒信號?」
「嗯,信號不好。」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張了張嘴,卻被他從床上打橫抱起,這會兒大冬天的,很冷,怕影響她,病房裡並沒有開空調。
向徑抱著她坐在沙發上,給她披自己的外套,調了方向,正對著窗戶。
外頭的落日泛著紅色,整個天空都帶著淡淡的粉,非常好看。
向徑心不在焉的:「太久都是躺著,看看落日緩解下疲勞。有什麼事,過一會兒說。」
外頭的姜之寒和譚雯,竟然也沒有敲過門。
他們似乎已經走了。
半個小時以後,落日完全落下,天空變得昏暗昏暗的。
裡頭也沒有開燈。
姜喜突兀的說:「你答應的,讓我走。」
天色已晚,他臉上扯起的諷刺笑容,她並不能看見。
向徑漫不經心的想,大概就是因為他說願意放她走,她才醒來的吧?
包括剛才希冀的看著他,看到他時眼前一亮,都是因為此刻這句話。
見他不說話,她的表情變了變,試探的說:「你不會,想要反悔吧?」
向徑笑:「不會。」
又說,「打算去哪?」
姜喜說:「我打算跟表哥走。」
向徑嘴角繼續挑著:「挺好。」
他將她放下地,轉身說:「走了。」
「阿徑。」姜喜卻喊住他,小聲的問,「你會照顧好恆央嗎?你一定要照顧好恆央。」
她守護不了姜家,不能讓恆央依舊在姜家名下,可希望恆央好好的。
至於和向徑那些恩怨,他願意放她走,她就都不計較了。
走都走了,又何必花心思怨恨一個人?
還不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忘記不開心的,留住開心的。
向徑沒有回答,在她問完話以後,又抬起腳往外走去。
——
……
姜喜醒了,卻還得接受檢查,不能馬上出院。
後面幾天,向徑沒有再來。
只發來消息問過她:「什麼時候走?」
姜喜說三天以後。
他真的只是問問,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譚雯也認同了讓她跟著姜之寒去休養的事,只叮囑姜之寒要照顧好她。
末了,又問:「阿徑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姜喜說:「他不會過來。」
可她叫他幫忙送身份證,護照,以及其他的東西。
向徑答應讓助理送過來。
他一點都不上心,好幾天都沒有行動,姜喜只好垂了好幾次。
最後一天,趙文凱竟然上門了。
姜喜看到他時,頓了頓,見他朝著自己走過來,似乎是想說什麼難以啟齒的話,最後卻只說了:「你還好不好?」
她眨眨眼:「我很好呀。」
都要走了,心情愉悅。
趙文凱遲疑的說:「那你可不可以給我留一個聯繫方式?那天的事,我依舊覺得有負責的必要。」
一個男人既然做得出一些事情,那就必須要有敢於承擔的勇氣。
趙文凱是文化人,素質高,責任感更強。
姜喜卻是有些歉意的說:「趙助理,我騙了你,那天的人不是我,是另一個人。」
趙文凱一頓,有些驚訝,可與此同時,心裡頭也有一股莫名情緒,似乎是淡淡的失落。
他不清楚失落的感覺是怎麼來的,他不就是為了負責麼,那現在的情緒算是什麼?
「趙助理,那個人叫lucy,你要是想知道她,我可以把聯繫方式給你。」她還是覺得非常虧欠,覺得自己做了件非常錯的事,她說,「趙助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補償你。」
趙文凱擺擺手,說沒關係。
他臉色不好看,「我就是來看看你。那個,我先走了。」
趙文凱落荒而逃。
隨即而來的是尷尬,他原來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跟對方發生了關係。
而姜喜一直到大晚上,才收到向徑的說送過來了的消息。
她原以為是助理,不過到頭來看到的,卻是向徑本人。
向徑把一袋子東西丟在了她的病床上,沒打算留,轉身就要走,不過步子在最後頓了頓,到底是重新走到了她的病床邊。
動作迅速,俯下身來。
姜喜更快,匆忙避開。
向徑的動作頓住,輕笑,挑起嘴角,「都要走了,連親一下都不給嗎?」
她不說話。
都要走了,那還親什麼親呢?
向徑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現在她全身上下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楚楚可憐。
儼然一個病嬌美人。
他微微後退,改用手來摸她的臉,纖細的下巴上一點肉都沒有。
很瘦了。
向徑叮囑道:「好好養身體。」
她疏離的說:「謝謝。」
謝謝他給她送東西,也謝謝他的關心,她總是要客套幾句的。
「走了。」他說。
——
……
第二天一早,姜之寒早早的來接她。
他如今生活在a市,氣候不太一樣,所以走時帶了把衢城的泥土。
向徑那邊也同時收到消息,助理告訴他,姜喜走了。
向徑淡淡的應了一聲,說:「下午請人去家裡打掃一趟。」
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反應,也沒有開口提到姜喜半個字。
助理說好。
能在向徑身邊待著的,辦事效率都不會差,所以一點時候,鐘點工就已經上門。
鐘點工把向徑家裡的另外一人使用過的生活工具全部理了起來,請她來的人告訴她,她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家曾經女人的痕跡,給消除得一清二楚。
牙杯,拖鞋,睡衣,她全部裝進了一個大大的袋子,打算離開時拿去丟了。
她拖著東西往外走時,家裡的主人正好回來。
向徑看著大大的袋子,皺眉:「裡面什麼?」
「是這樣的,請我來的人,讓我把這裡女主人的生活氣息全部清理了。」
所以袋子裡的東西是什麼,一目了然。
向徑淡淡道:「不必扔,留著吧。」
鐘點工頓了頓,她是被僱傭的,當然得聽顧客的話,拖著東西打算往回放。
不過向徑的潔癖非常重,看著她的舉動,最後改了主意:「算了,丟了吧。」
-
姜喜覺得a市,實在是太熱鬧了點。
向徑住的地方,都比較偏向安靜地段,而姜之寒,則是在最熱鬧的地段。
可其實看起來,向徑才像是那種愛在熱鬧地方待著的人,所以他有好大一群狐朋狗友。而姜之寒冷冷的,平時非常潔身自好。
姜喜很奇怪的是,她表哥長得這麼好,卻從來不去處對象。
性-冷淡的,讓她幾乎要以為,他是彎的。
但這也說不過去,因為姜之寒身邊,也沒有什麼親近的男性。
姜喜猜測歸猜測,問是不敢多問的。
而姜之寒並不知道她想的那麼多,每天只照顧她的吃住,然後上班。
他現在在創業。
最近有一筆生意,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來。
姜喜問了問,才知道是葉家。
當即道,「我認識他們家的小姐。」
於是葉秋被姜喜連拐帶騙的來到了a市。
前一天晚上,她還躺在肖肅的床上,嘖嘖感慨:「肖老闆,我這身體,吃不消啊。你考慮一下,能不能換個人?」
彼時肖肅正在穿衣服,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冷淡反問:「我為什麼要換一個人?」
葉秋心想,該不會是因為她免費,他覺得合算吧?
她不樂意了,卻不敢直覺開懟,委婉道:「肖老闆,那我這,著實有點虧。」
拒絕她不敢,怕腦-袋-開-花。
肖肅淡淡:「這虧你只能吃著。畢竟你那個哥哥,不太扛揍。」
葉秋:「……」
她撇了撇嘴。
肖肅看著,最後無奈嘆氣。他說什麼,她都相信。也不知道怎麼讀上研究生的。
而此刻,葉秋在機場見到了姜喜,她身邊還站著個男人,高大英俊,貌美。
葉秋眼前一亮,這是她喜歡的款呀。
她朝姜喜擠眉弄眼。
姜喜懂了,連忙介紹:「這是葉秋,這是我的表哥姜之寒。」
原來表哥啊。
葉秋上前熱情的打招呼。
而姜之寒依舊是一副冷冷的樣子,不過還算禮貌。
姜喜跟葉秋,兩個人要說特別親密,那也沒有,但就是在對方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句話都不用說,直接答應。
葉秋回家以後,就跟自家哥哥葉林商量了這件事。
葉林道:「這件事你最好去找肖肅幫忙,咱們家的代理權全部簽給他了,他那邊同意了就行。」
葉秋好奇道:「咱們家不是怕肖老闆怕得要命,這麼就跟他合作了?你和媽媽敢相信他麼?」
葉林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不可思議:「你會不知道?」
是誰天天都躺在肖肅床上呢?
她以為家裡沒有人知道?
肖肅可是都上門吃過好幾次飯了,什麼意思她難道理解不了麼?
葉林最後什麼都沒有說,而葉秋去找了肖肅。後者也沒有在意,見她熱情,再想到姜喜,也沒有猶豫:「你想幫他一成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他還是打電話跟向徑說明了這件事,畢竟兩個人是密切的合作夥伴,產生誤會就不好了。
而向徑那邊對這件事也不在意,隨便他怎麼做。
姜之寒的這筆生意算是敲定下來了,姜喜是一大功臣,當天晚上,他打算滿足她的一個條件。
姜喜想起姜之寒帶她飆車的場景,說:「你再帶我騎一次摩托車吧。」
姜之寒忍不住笑了,原來以前的事,她還記得。
最後他到底是隨了她的願。
姜喜覺得這種感覺特別刺激,下車以後,腿是軟的,她跟姜之寒一起躺倒草坪上,看著藍藍的,布滿星星的天空。
姜喜最後發了朋友圈。
兩張圖。
一張夜空,一張和姜之寒的合影。照片裡,姜之寒抱著她,高高舉起。
配上文案,表哥說,別人覺得我是跟草,他覺得我是他的公主。
向徑在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時候,沒什麼表情。
誰當姜喜是根草,在映射誰,一目了然。
向徑最後給這條朋友圈點了贊。
他從來不贊幾姜喜朋友圈,這是第一次。
想了想,還評論了一條。
[好看。]
他們共同好友不多,黎江合算是一個,他在看到這條朋友圈,以及向徑的評價時,簡直驚了。
向大老闆可不像是那種有空來刷朋友圈的人,他一直都以為他從來不玩這個。
可他也不像是會特意評價的,或許是客氣一句?畢竟他跟姜喜不和是真,卻不能鬧得太難看了。
……
姜喜跟姜之寒待了很多天,才想起來,向徑雖然放她走了,不過兩個人之間還有結婚證在,事情並不算真正的解決好了。
可她現在回去,不太合適。
想了想,最後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了向徑。
她還特地給他發消息。
[麻煩你了。]
而向徑在打開快遞,拿起那份協議書時,臉上很平靜。
今天黎江合也跟他一起,他此刻就坐在向徑辦公室里,忍不住想要恭喜他。
向徑要離婚,姜喜要是拖著,還不知道得多麻煩,好在她那邊主動了,這可是相當於替向徑解決了一個世紀難題。
得來全不費工夫,大概就是如此。
「向徑,看來姜喜這次走的挺堅決啊,你不用擔心有什麼後顧之憂了。」他說。
向徑沒什麼情緒的對著他扯了扯嘴角,眼底卻冷的不行。
黎江合走的時候,向徑問助理道,「她走了幾天了?」
「一個星期。」
他沒再說話。
當天晚上,黎江合就跟身邊的朋友說起這事,一個人恭喜,當然不如一群人恭喜來得起勁。
大家在聽了離婚協議書的事情以後,果然都恭喜向徑。
還有人偷偷摸摸給姜歡發了消息。
向徑淡淡道:「沒有恭喜我的必要。」
他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並沒有多留,很快走了。
大家納悶。
有人說:「怎麼覺得向徑在聽完恭喜以後,不太高興?」
「怎麼可能,阿徑多不喜歡姜喜,別人不知道,我們還會不知道?」
他們當然都是知道的,向徑跟他們認識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帶著姜喜來見過他們一次。
有人也問過,向徑只是散漫的說:「她太裝,也無趣,愛哭,煩人,有帶她來的必要麼?」
有人又問,他喜不喜歡姜喜。
向徑當時笑了笑,眼底很涼,「你要喜歡,你喜歡,扯我做什麼?」
這意味著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不僅不喜歡,還討厭唄。
所以他們此刻,不恭喜向徑,那要做什麼?
過幾天的聚會,他們叫上了姜歡。
向徑當時沒說話,只是事後淡淡道:「下次不用叫上她了。」
「可是她不是我們圈子裡的人麼?」
「我們圈子。」向徑把這句話在嘴裡過了一遍,笑道,「她是哪家的小姐,夠得上我們圈子?」
「姜家啊……」那人猛然頓住。
向徑目光微冷,聲音卻懶散,「我沒那個心思養著她。」
姜歡就什麼都不是了。
哪裡還有資格參和他們之間的事情?
向徑回到家以後,又開始翻朋友圈。
第二天,又問助理,「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十天。」
助理有些懵,他不知道向徑一直在記日子做什麼。
難道是找個好日子簽離婚協議書?
他只聽說過結婚得挑好日子,還沒有聽說過,簽字也要找個好日子。
而且,向徑這人,不管怎麼看,也不像是那麼迷信的人。
……
半個月後。
向徑淡淡的問:「第幾天了?」
「滿一個月了。」助理如今習以為常。
這已經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向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最後拿出手機,翻出姜喜朋友圈裡的一張照片,遞給助理看了一眼,隨口問道:「是不是胖了許多?」
「長肉了一點。」胖不至於,「剛剛好。」
向徑笑了笑:「剛剛好?」
「對的,剛剛好。」
向徑慵懶的說,「既然剛剛好了,那可以去接人了。「